“哈,佘南音!你这性子是野回去了吗?!”
白宏给气笑了。
唉,何必和一个病人置气呢。
把人又送回到床上,白宏惺惺地走了。
佘南音双眼失神地望着床帘,眼角落下一丝清泪。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他杀了里里外外的人。
才出生的幼儿,一张小脸皱巴巴的,胎发上的血凝住了,本来应该细软的头发硬成一缕一缕的贴在小小的头上。
佘南音心生怜悯,他不舍得。
右手提着剑,左手搂着幼儿。
左手右手,都是血淋淋的。
右手剑上是宫人侍卫的血,他人的血;左手上是他刚刚生产的血,他自己的血。
这时是最好时机,他再不去做那件事就真的来不及了。
他岔着腿,因为刚刚生产,下面还没有恢复。
又一波侍卫朝着他冲来,右手挽出剑花,带走他们的性命。喷涌的血、绝望的惨叫惊醒了怀里的孩子。
这个孩子只在他的腹中呆了八个月,本就难活,但他却活了下来。
佘南音更加不舍。
他极少有对人对物生过不舍之情。
他六亲缘浅,他不长的前半生中,完成好冰冷的任务有时会让他心生愉悦。他以为这就是他的使命。
他们都说他是条冷血的蛇,生来就是嗜血而活。
可是后来,有些东西多了出来。
他的前半生还多了个人,多了个白宏。
“啊!”
佘南音有些乱了。这件事十年前,不,更早之前就已经定了下来。为什么他要多此一举!为什么他要用自己的骨肉救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情的君王呢!
四周又是一阵血雨。
“哇哇哇!”
幼儿的哭声仿佛渗入灵魂般,他整个人都陷入一阵悲怆之中。浓重的哀伤快要将他压倒,快要逼迫他跪在地上,向这虚无缥缈的“舐犊之情”低头。
白宏的突然出现,惊醒了他。
他忘了后来的事,他甚至忘了梦,只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久的梦,这个梦很悲伤,悲伤到他恨不得立马死去……
很多年前,他很骄傲。
像一只鹅,立起长长的脖颈,看谁都像在看蝼蚁。他们渺小,他们无助,卑微……
他也好战。
挑起周围人的敌意,再把他们打跌进泥里。
很快意的时光。
他八岁那年被送到这个国家。
十岁时更加骄傲。
在当今皇帝眼皮子底下磨砺自己的剑。
一把早就被前人打好了,杀那个皇帝的剑。
他的出身虽不光彩。是把杀器,有血肉的杀器。
但是那位对他很好,很宠他。
仿佛天上的月亮星星,只要他开口就能一一摘下来让人捧到自己面前。
他的骄傲是被那位悉心培养出来的。
听不甘心的人说,他只是生得好,有一副好根骨,才被主人如此宠爱。
他没有生气,反而是更加骄傲。
那天,大人们在商量要事。
他偷听墙角了。那位其实早就知道吧,是让他故意听去的。多年后,他才明白过来。
要一个人,去杀敌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