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晓站在人群里看热闹,长安上次有这样的热闹还是天子大婚,如今太子出生,祁朗第二次大赦天下,又安排教坊司花魁游街弹琴,围观的人排了里三层外三层,自然没人注意到混在人群里一身短打的叶未晓。
“叶总旗。”
“母子平安?”
“是,一出生就封了太子,大典就在五天后,圣人并没有将太子交由苏昭仪抚养。”
“你这是话里有话。”
“圣人听了惠亲王的提议,不仅要大赦天下,明日还要领祁氏子孙祭祖,圣人亲自下令,一切用度交由惠亲王。”
“那圣人呢?”
“还在承欢殿陪着皇后娘娘,说娘娘劳苦功高,应当重赏。”
叶未晓眼角抽了抽:“行了,你辛苦了,回去找江大人领赏。”
“台首大人……还好吗?”
“姬大人被昭文王殿下带回了华山,其余的不是你该问的。”
“是。”
叶未晓扶了扶头上的斗笠,花魁的花车已经渐渐看不清了,也就到了他回去的时候。姬别情自然不在华山,他断掉的肋骨还没长好,指甲也还秃着,别提链刃短剑,连吃饭都端不住碗,事事都要祁进帮他,但他还在长安的消息不能让人知道。
皇后产子,乃是宫中天大的喜事,祁朗并非第一次做父亲,然而嫡长子出生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嫡长子钦封太子顺理成章,他再也不必受太后的摆布。叶未晓拎着药包边往回走边想,好在现在没人知道祁进和姬别情在长安,否则祁进这个昭文王的身份,定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祁氏子孙祭祖,也必然要拉上祁进一份。
“高剑?”
叶未晓一愣,邓屹杰正端着熬好的药往屋里走,高剑在院中劈柴,听见叶未晓的声音,险些把斧头飞出去:“你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怎么来这儿了,”叶未晓几步上前夺走高剑手里的斧头,握住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还干这样的粗活儿。”
“在山上我也常常劈柴烧水,你这么大反应作甚,”高剑一脸莫名其妙,“你家我来不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叶未晓挠挠头,“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随便打听一下叶总旗住在什么地方就是了,你干什么啊,快放开,等下我师兄就出来了——叶未晓?”
叶未晓面色骤变,来不及回头便听见一阵局促的马蹄声,他这素来无人问津的小院,门口竟是被岳寒衣带人团团围住。岳寒衣如今是吴钩台代台首,叶未晓仍是七品总旗,只能硬着头皮开门行礼:“不知岳大人光临寒舍是为何事。”
“姬大人在吗,”岳寒衣翻身下马,“唐小姐有事要问。”
“姬大人已被昭文王殿下送往华山,此处没有姬大人,”叶未晓拦在门前,瞥了一眼岳寒衣身后的马车,那里头应当就坐着唐子衣,“岳大人还是请回吧,家里乱得很,您和唐小姐怕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他姬别情是太后养的狗,你就是姬别情养的狗?口气倒是大得很啊,本小姐两条腿没地方下脚,你四条狗腿又是怎么进去的?”
唐子衣刻薄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话音刚落车门便打开,一身黛蓝宫装的唐子衣踩在家丁的背上下车,显然是刚从宫里出来不久。叶未晓仍是一动不动:“下官见过唐小姐,姬大人的确不在此处,您若是有急事,大可上华山去。”
“让开,你也配跟我说话!”
“他不配,本王配吗?”
叶未晓立时退到一边单膝跪下,岳寒衣想起那天丢在面前的丹书铁契,也只能跟着跪拜,祁进拎着剑出来,目光冷冷扫过面前跪了一地的人:“有事?”
“回殿下,”唐子衣微微咬着牙低头,“小女有些私事,想要问一问姬大人。”
“他在华山,你要找,去纯阳宫找他。”
唐子衣握紧了拳头,姬别情分明就在屋里,可祁进挡在这里谁也不敢动一下,她抬起头来想要再说什么,祁进却将她的话堵了回去:“姬别情在华山,本王明日也要动身回去了,同一句话还要本王说几次你们才听得懂?”
“多谢殿下指引,是下官唐突,下官这就告退。”
岳寒衣连忙示意唐子衣回车上去,唐子衣却不退,猛地站起身来上前两步走到祁进跟前,眼睛里已经有了水汽:“殿下——不,祁道长,我对你痴心一片天地可鉴,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看我一眼?”
祁进转身走进院内,头也不回:“贫道不是唐小姐命定之人,还请唐小姐,不要再一片痴心错付了。叶未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