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晓坐在牛车前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鞭子。凌雪阁主阁搬至太白山,姬别情又卖了没住几天的宅子,他这些天整日看着运输的车队往太白山走,只念着离华山又远了不少。
“百户大人?百户大人!”
叶未晓差点睡着,又猛地惊醒,揉了揉脸:“干什么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前头有山匪劫道,要不要绕路?”
叶未晓从车上跳下来,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太白山地势险要,常有山匪出没,他早有耳闻,今日才终于得见,顿时觉得这平淡过头的日子终于有了点乐趣。却是还没等到他动手,前方已经传来一阵厮杀声。
“高剑?”
高剑听得声音回头,还不忘将一个山匪拽下马,眼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山匪皆丢盔弃甲而逃,高剑冷着脸收剑,将地上的包裹捡起来背好。
“这是挑了个什么穷乡僻壤的鬼地方,”高剑嫌弃地拍拍袖子上的尘土,“山路比华山还要崎岖,你以后便要住在这里?”
“你怎么会来太白山?”
“掌门师伯受圣人之命到这里来做法事,我等弟子随行,方才掌门师伯叫我找一找附近的村落人家,谁想恰好遇到山匪劫道,”高剑瞥他一眼,“莫不是冲着你来,反叫我遭殃了吧。”
叶未晓摸摸鼻子:“不然……道长可愿赏光同行,就当是叶某赔罪如何?”
“你当道爷稀罕。”
嘴上不饶人,高剑仍是坐上了叶未晓的牛车,身后跟着一群不明所以的凌雪阁弟子。叶未晓想要偷偷去握高剑的手,被高剑挥手躲开。
“还生气呢,”叶未晓稍稍挪过去一点,“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你……咳,咱师父的脾气你比我更清楚,那一日险些把我捅了个对穿,这要是你也在那还得了。”
“所以你就不同我商量?”
“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叶未晓难得心虚,他这些日子也忙,来不及和高剑好好说清楚,怪只怪他一时冲动,总想着先替高剑扛下来,却忘了高剑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高剑好半天才终于看他一眼,仍是抽回了自己的手。
“我只在太白山留半个月,”高剑闷声道,“师父已经跟那个姓姬……跟姬大人在枫华谷置办了房产,也不会长久住在山上,他定是生我的气了,这些天都不愿见我。”
“或许……是因为紫虚真人近来忙碌,无暇顾及私事呢。”
“叶未晓。”
“嗯?”
“你瞒了我一次,我也还你一次,”高剑抱着剑向后靠了靠,“出来之前,我见过你师父了。”
祁进正站在宅子里看木工忙碌,地上刚刚铺好青砖,屋子里还没仔细布置。姬别情原想弄成长安那座宅子一样的规模,后来又懒得多雇人打理,以至于宅院后面空出好大一片,成了邓屹杰养鸡鸭猪羊的地方,紧挨着伙房,也算行了个方便。
“师父,掌门师伯来了。”
邓屹杰紧张兮兮的,反倒是祁进气定神闲,见到李忘生也只点头叫了一声师兄,便请人进屋来坐下,房间里的茶桌茶具小煎壶,皆是祁进惯用的摆设。
“姬别情布置的?”
“是。”
“你先前曾说,想要渡姬别情,却没想到是用这种方式。”
祁进倒茶的手一顿:“师兄在取笑我?”
“我知道你与他曾多有不快,但也知道你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拽不回来,”李忘生捧起茶盏,用杯盖拨开上面漂浮的茶叶,“只是凌雪阁所到之处,素来称不上安稳,这枫华谷也不会过太久太平日子,你可想清楚了?”
“我在东海倒是过了很久的太平日子。”
“如何?”
“难得太平。”
李忘生笑了笑:“如此历练一番能有此感悟,也算你没有白下山。”
“师兄觉得……我这样的选择对吗?”
“世间万事,不是都能用对错来评判的。”
木工和泥瓦匠仍在忙碌,邓屹杰像个管家似的来回吆喝,祁进有些恍然,仿佛身边的所有人,都理所应当地接受了他与姬别情的关系。李忘生问他为何不接受亲王封赏,是否与姬别情有关,祁进摇摇头,苦笑道:“只是长安并非久留之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