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谢总,能聊几句吗?”
男人西装笔挺普通话标准,口音带着点微不可查的僵硬,典型的欧美华裔腔调亦或者在国外呆久了。
陈曦转瞬提起精神,朝远处打个手势,两位身材壮硕的保镖快速靠拢。
谢景行放下酒杯:“你有什么事?”
“谢总,我没恶意,您应该能猜到我的来意。”
男人从容的任由两位保镖走近,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双臂举过肩膀做投降状。
谢景行感受着引来四周探寻目光:“你跟我耍无赖是吧?”
“实在抱歉走投无路出此下策,您大人有大量,请给我个机会,要不然我只能在这里跪下求您了。”男人好整以暇真诚颔首以示尊敬。
谢景行抄起酒杯,陈曦下意识伸手拉住他衣角,被轻轻扯开。
一行四人穿过草坪,沿着人行步道走十来分钟的功夫,灯火与星光点点幽亮,将海水照彻清透湛蓝。
“求财还是求活?”他提了提裤腿漫步踩着沙滩。
男人落后半个身位:“都有,您可以开个条件,咱们就此打住。”
“要少了没意思,要多了你们给不起。”
谢景行摇了摇头,男人不急不躁静静等着下文。
贾跃亭在四年前用互联网商业模式勾引光线传媒合伙人张昭出走,成立乐视影业短短四年时间,做到电影发行10%市场份额。
一边是小时代、熊出没等系列ip电影大赚;另一边是《太平轮》、《狼图腾》、《长城》连续几年此类年度最大单一投资项目血亏。
难道张昭能力不足么?
不是的,全国找不出几个如他一样拖着半残身体飞奔,持续扩大市场份额占比且能够做到营收造血的人物。
但半残之所以是半残,很多他明知道要亏的项目无法拒绝,贾跃亭一次次从乐视影业抽走现金流难以阻拦。
乐视体系其他业务尽皆如此,这家企业宛若一个号称囤了700亿袋大米的粮仓,谢景行飞起一脚踹开门,就会发现只有300亿袋,甚至更少。
有老鼠急着在水落石出之前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打包运走,有的老鼠之前拿走太多,被记录在册难以抹去痕迹,门开见光即死。
所以是求财也求条活路。
“我是个纯粹的生意人,你知道吗?”谢景行在沙滩上留下长长一串脚印终于驻足。
男人哑然差点没绷住,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面前年轻男人的侧脸,莫名有种白莲既视感。
他要是拥有绝对公平公正定律,同样会是最纯粹干净的掮客,风雨血腥里打滚不染半点尘埃。
“你会游泳吗?”谢景行又问。
男人以为自己幻听了:“您指得是在水里游泳,自由泳?”
“帮他把衣服脱了。”
谢景行偏头对保镖说,上一个鬼迷日眼冒出来跟他装神弄鬼的货色,如今改姓叫周森了。
男人咔吧着眼睛看看他的背影,再看看两个杵在原地没有动作的保镖。
挽起衣袖无声摆开架势,大力挥着胳膊开合跳,巴掌拍得啪啪响。
这是一个喋血街头躺在icu里,依然能够照常坚决执行商业交易绝策的生物——不接受任何威胁。
男人被迫无奈以酒会贸然搭讪方式强行争取对话机会,便做好了迎接报复的准备。
游泳而已,比想象的简单,他热完身做好心理建设脱光衣服,麻利地走进海水里泡着。
两位保镖互相对视倒吸一口气,这水,可凉啊!
…………
“师傅,师傅,是你吗?”
一盏暖黄露营灯飘荡,身段纤柔的影子深一脚浅一脚由远及近,章泽天松了口气:“你怎么不吭声啊。”
“你知道我在这里?”谢景行微微低头脸色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酒会差不多了,东哥找你喝酒找不到,给你打电话也不接,还以为你走了。”
章泽天眼神疑惑投向陈曦,在一旁椅子坐下:“问酒店工作人员,一个服务员说看到你来这边了。”
谢景行抿了口酒,缓慢吞咽入喉感受个中滋味。
陈曦意味深长攥紧手掌,前不久新大饿跟美团决胜时刻,刘强东以邀请参加婚礼名义登门拜访,才有现在的师徒关系,同时引荐张磊约见说和劝架。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而这次缺少了中间人的牵线搭桥请托,不怀好意更甚。
“师傅你怎么了?”
章泽天没能得到回应,一扭身歪着脑袋瞅陈曦:“你怎么回事,我得罪你了?”
“之前去美国跑募资路演我就感觉到了,你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什么意思?觉得我占了你的活儿,抢了你的助理工作机会?”
她说着说着抬高语调:“你那点勾心斗角的小心机谁看不出来,现在装什么哑巴?”
“你喝酒了?”谢景行摩挲着手中酒杯。
章泽天一甩手殷气指使:“师傅,你看她那副样子。”
“你喝多了,让刘强东来接她。”谢景行喝光杯中酒。
章泽天怔怔的凝望试图穿透夜色,看清他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眼眶泛红酸涩,先是委屈瘪嘴无声刷刷流眼泪,接着吸着鼻子抽泣,最后仰着下巴哇哇哇干嚎不见眼泪。
“赶紧给她弄走。”谢景行失去耐心。
章泽天瞬间就不哭了,脸蛋红润满嘴酒气:“谢景行,你别没完没了!我好心好意来关心你还有错么,刘强东得罪你了?他是他我是我,你……”
“裴妃的艺人工作室,签约了一个叫陈都灵的姑娘。”
谢景行站起身打断道:“你们俩同岁,同样都南京读过书,同样因为一张校园照片小有名气,参加同一届网络校榜,她第一,你第二。”
“你们俩气质相同脸蛋相似,裴妃正在大力气砸资源捧她,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吗?”他语速很快一连串说完。
章泽天平静的捋起耳边散乱碎发:“你送我的礼物,好像宋安梨也有?”
“……”谢景行大脑宕机语塞。
“师傅,你好没心意啊。”
章泽天莞尔一笑,勾着手指脱掉一双高跟鞋,赤着脚摇摇晃晃越过他身旁:“无论如何,我真的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等。”
谢景行抓住她胳膊,接过一双贴满璀璨碎钻的银色高跟鞋,用衣袖擦干净表面沙子,弯腰蹲身。
“磨脚,疼。”章泽天黛眉微蹙。
谢景行仔细帮她穿上鞋:“以后步步生。”
“我还以为你要说卢梭。”
“?”
“人生来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哲学,你的第二专业。”章泽天撑着他的胳膊稳住身形亦步亦趋。
谢景行张了张嘴:“穿鞋是人类的文明。”
“切,说的好像你是人类一样……诶?水里那个人在干吗?”
“往岸上游呢。”
“他明明泡在水里一动不动。”
“这是个哲学问题,他没穿衣服裸奔,等我们走了才好意思上岸。”
谈话声渐行渐远消失,夜色中脸色发青失温严重的男人爬上岸,哆哆嗦嗦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编辑短信群发:见龙卸贾,缴枪不杀,静待天明!
“兄弟,缓过劲儿了?”
保镖晃荡着熊一样的肩膀关心道:“缓过劲儿就下去吧,离天亮早着呢,你且得泡通透了。”
“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