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从几名熟人口中打听到真相,一个个看向赵文嵩的表情顿时变了。
有人敬畏神明,不敢多言;
有人闻言直拍大腿,嚷嚷着:“看看吧,我说的怎么样,这是神明也看不下去哩。”
一时间,乡祠内外,到处都是喁喁低哝。
更有甚者,趁着神明注视,连忙上香祈祷,祈求平安喜乐,走运发财。
乡民热热闹闹,赵文嵩却脸色惨白,神色枯槁如尸,只道是自己辱母之举,触怒了神灵,再也不敢祈祷。
只得浑浑噩噩起身,在乡民指指点点中,不知何时回到家中。
父亲留给他的茅屋,因为甚少收拾之故,显得越发破败。
媳妇娥娘受不了老母亲的咒骂,带着儿子去城里做了帮工,偶尔回来一趟,家里全靠她一人撑着。
“我饿啊,我饿啊……文嵩……文嵩……娘饿了……娘饿了……”
尚未走进院子,便听到一阵嚷嚷声,不知是不是喊多了,声音抑扬顿挫,竟带几分韵律。
赵文嵩撩开草帘,顿时恶臭扑鼻。昏暗房间里,一名枯瘦老妇躺在床榻上胡言乱语,手中还抓着一把软黄之物,细细一看竟然是一坨大便。
瞧见文嵩进来,老妇人仿佛顿时来了精神,一把将粪便抹在铲了一层又一层的斑驳土墙上,伸手嚷嚷着:
“娘饿了……文嵩……娘饿了……”
一路浑浑噩噩的赵文嵩,瞧见这一幕,“噗通”一声跪下,没了往日的骂骂咧咧,反而声嘶力竭的大喊起来:
“娘,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枯瘦妇人仿佛被赵文嵩哭喊声惊住了,讷讷不言。
赵文嵩匍匐在地,嚎啕大哭着,似乎宣泄着这些年来的委屈。
不知过去多久,哭声渐止。
赵文嵩抹了一把眼泪,撸起袖子,将老娘从软榻上抱下来,收拾起满是遗矢的床榻。
这说是收拾,其实就是简单擦洗一下。
实在是家贫如洗,哪有什么换洗被褥?也就身下草席廉价,家里多备了几卷。
他这边刚刚收拾好,不想老娘竟然又遗矢裤裆。
赵文嵩神色麻木,愣了好一会儿,才卷起袖子,继续收拾。
待一切收拾完毕,天色已黑。
忙碌一天的他,滴水未进,浑身酸软,只想躺着长卧不起。
可惜,他没法躺下。
只能借着火折子一点火光,生火做饭。
还好家贫,也没什么食物,不用费什么心思,唯有芋头几块,水煮一下就好。
橘色火光将赵文嵩脸色印照得阴晴不定。
那是求死之念,亦是贪生不舍。
“啪嗒!”
木柴的爆裂声,将夜色衬托得愈发幽静。
赵文嵩睡着了,双手抱膝,脸埋膝盖。
不知过去多久,他隐隐绰绰间,听到身旁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他茫然抬起脑袋,揉了揉眼睛,借着一点灶火,隐隐在漆黑偏屋中看到一道熟悉身影,正在摸黑打开放在墙角的倒扑坛,取出一根黢黑咸菜。
那身影取完咸菜,转头瞧见赵文嵩醒来,笑骂道:“你这孩子,又在烧火时瞌睡,水都熬干了,简直是老母猪投胎,吃了睡,睡了吃,跟你爹一个德性!”
听着老娘熟悉的叫骂声,赵文嵩咧嘴笑了。
这梦好真实。
……真想一梦不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