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孝性子急,眼瞅着歧路旁出,野迷路,口口都有宫人走动,不禁停下了脚步,结巴道:“这”
孙哲见他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又好笑又无奈,拍了拍后脑勺,懊悔道:“我就说咱们哪里疏忽了,原来是疏忽在这了,你说说,咱们该提前来认认路才是,现在可是两眼一抹黑了,只好问道与人了!”
张晟听见,也不搭腔,只拿眼仔细分辨。
守礼随之望去,只见北面桃树柳树掺杂,相映成趣,隐隐可见两座高楼楼顶浮出树林;南面巴豆枇杷葱郁,翠如绿幄;东面则是一片遮天蔽日、蓄雾藏烟的松林。凭着房的记忆,守礼断定北面通往乐府、南面通往城门,而东面嘛,不言而喻。
“这边!”张晟欣然道。
守礼诧然抬起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与自己所思无异,于是赞同道:“正是,从前我在房当差,途经这里几回,虽则路记不太清,这儿倒熟悉!”
“既然你俩都笃定,那便试一试罢,反正时间还早,便走错了,改也来得及!”孙哲说着,坦然迈出步子。
冯孝讶异地望了他一眼,提步跟上。
守礼神色如常,不期而然和张晟对望了一眼,互相点点头致意,转身放步追赶。
进了松林,只见贞枝肃矗,直干芊眠,许多奇形怪状的松树盘曲在山坡顽强生长。
突然,林中刮过一阵阴风,四人只觉两腋生凉,通身的闷热烦躁悉数祛除。
乘着凉风,四人舒舒爽爽出了松林。
守礼认路,便充当领头羊,前面带路。
须臾,到了一座院落,四人尚未进门,见院里人烟凑集,心里便有了猜测,抬头又见门上挂着一方赤金青地大匾,匾边镌,匾上篆书飞龙院三个斗大的字,更加笃定寻对了地方,于是相视一笑,各自整了整衣冠配饰,神态自若进去。
院里紫薇、斑竹枝叶稀疏,几十位来应试的黄门躲在墙下的阴凉地,捧书复读。
冯孝不知是嫉妒还是厌烦,轻声说了句:“平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顶什么用?”
孙哲听了,豪眉一纵,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你别嘲笑人!”
张晟听着二人的谈话,很有感触道:“唉,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古来如此。”
守礼听来,细细品味了一番,觉着有理,便在脑海里不断回忆死记硬背的古诗。
忆着忆着,头便有些涨了,守礼不抱希望地想,到底自己文思不通、学识不高,恐怕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今儿还是听天由命罢,便入不了选,也只当来凑个趣儿。
如此想着,心里便畅快多了,守礼抬眼越过乌泱泱的人群,尽情打量院落布局。
只见这院子轩昂壮丽,波谲云诡,即便是和普通嫔妃的住处相较,也不遑多让。守礼满心惊讶,又往正厅望去,却见中堂挂了副‘封侯拜相’画,画下设了一张大紫檀雕螭案,案两侧摆着粉青奉化尊、青釉弦纹瓶,正中斜躺一卉纹琉璃盘;地下两溜八张紫檀梳背椅,夹着方桌,桌面各摆了茶具,依稀是青瓷材质。
收回目光,守礼又往左右看去,只见两边各有三间耳房,进深不深,十分小巧。
就当此际,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接着又是宽洪的通报声:“马押班到!”
守礼闻声,连忙跟着众人向门口看去,只见打头的黄门腰金衣紫,年约四十左右,生得天仓丰满、地角端圆,步步走来,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气贯长虹;身后跟着三人,其中两位神清气朗、骨骼不凡,俱穿着团纹样的红袍,另一位庞眉、圆眼、苦瓜脸,在同僚的衬托下,鸡胸龟背,稍显猥琐。
守礼思考间,马押班四人已穿过人群,闲闲在廊下站定。
守礼仗着胆又打量了一回,耳听旁边的同伴们纷纷动作,汇成几条长龙,便也动脚,老实排进队伍。
“昨夜文星高照,预兆今日必有人鲤鱼跃龙门。”马押班理所当然地站出来讲话,“大家汇集于此,各为前程,既然如此,便稍安勿躁,容我强调下考场事项!”
话音刚落,底下都戚戚然,赶忙闭嘴。
马押班不露声色一笑,继续道:“事关前程,理须宥密,今日考试时间持续到日落,所以,诸位不用慌张,考试期间,请认真答题,不许交头接耳,舞弊传阅,咱们有言在先,如发现各位有作弊之嫌,莫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听了,无不一凛。
“不过,逐出考场,还是前兆,恐怕回了各所有司,诸位的掌事也断不能容吧,所以,还请周密考虑,万不要失了脸面,也教我左右为难!”马押班乘胜继续恐吓,“此番比试,请大家遵循公平的原则。”
张晟仔细听着,暗道有理。
言行,乃君子之枢机,不可不慎,而宫里是这天下最错不得的地方,稍有行差踏错,丢了名声是小,丧了性命为大,正如今日应选,选不上,不过丢一时之脸面,可要因作弊被逐出考场,那可是要记在档案,以后,再无颜面苟活于世了。
守礼哪想这么多,只一字一句记着马押班的警告,然后随大流分了队,听候调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