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谋虚逐妄(一)
守礼听杜姑姑的话不容置疑,头上警钟雷响,端着小心,听一句点一下头称好。
任守忠觉得不自在,耸了耸鹰钩鼻,重新调整坐姿。
守礼弯着腰,俯视平滑的地板,良久,听上面没声音了,才偷偷朝旁边瞄了一眼。
旁边那小黄门耷着脑袋,双手交叉,面带惶恐之色。
“想你们拖包背裹而来,一定十分辛苦,我便不特意同你们讲规矩了,打明儿起,务必振作精神,全心身投入到新差事,不可偷懒,不可懈怠!”杜姑姑警示道。
守礼眼波微漾,不着痕迹地和旁边那黄门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答应:“喏!”
杜姑姑看着,很是满意,转而望向下首,道:“书房那边,还是你更熟悉些,便把他们交给你调教罢,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一句话要交代,虽然他们初来乍到,理应对他们宽厚仁慈些,可也不能太纵着,该教的教、该骂的也不要顾虑!”
任守忠闻言,忙道:“我办事,姑姑只管放心,保证把他们调教得服服帖帖,不出一月,便出师了!”
“如此,自然是好!”杜姑姑赞赏着,忽然又话锋一转道:“只是,万事仍以殿下为先,你分心之余,不可疏忽了殿下,若教我听见什么闲言碎语,我可不饶你!”
任守忠听着,吓得抖了个激灵,严肃道:“姑姑安心,我记着呢,至死不敢忘!”
杜姑姑嗯了一声,脸上透出些松懈,吩咐道:“行了,带他们去吧,我等下还有其他事!”
任守忠答应着,缓缓起身,拱手作礼。
守礼心聪目明,依样唱了个礼,然后,便和旁边人退出正堂,依附任守忠而行。
其时已过正午,烈日炎炎,守礼一出门便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只好半垂下眼睑。
任守忠也觉着晒得慌,刚到背阴有风处,便焦躁地擦了把额头的汗,然后冲身后跟着的小幺道:“也忒热了,行了,你带他们去寻吴良,教他费费心安置他们!”
小幺闻言,笑了笑,道:“高班如今把这些小事统统交给吴良打理了,真看重他!”
“那也是他争气,我交给他什么差事,他都尽心尽力办好,不然,我又岂会托付?行了,你也不用眼热了,若有心,哪日我也疼疼你,交给你几件光彩的事办!”
任守忠话音刚落,小幺便露出一脸欢愉之色,道:“那可真多谢高班厚爱了!”
“猴崽子,你跟了我这么久,你有心,我还能不满足你?”任守忠一边不耐烦地拿手扇了扇风、一边说,“行了,你去吧,我也得去前殿瞧瞧,看殿下下学了没?”
小幺察言观色,赶忙谄媚地弯下腰去,打了个送行的手势,尊敬道:“高班慢走!”
任守忠睨了他一眼,又来回打量了守礼俩一眼,转头绕开牡丹丛,急急去了。
守礼举手拭了把额头的汗,转头望向那小幺,和气道:“劳烦你了,还请带路!”
小幺鼓了鼓嘴,发牢骚道:“晒死人了,赶紧走吧,我带你们去后边碰碰运气!”
守礼闻言,赶忙向旁边的黄门丢了个眼色,黄门遽然一笑,随即动脚,跟上小幺。
三人施施而行,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到了殿后,只见日光浮暖,一丛丛牡丹开得茂盛,飘着馨香。
小幺熟门熟路,穿过夹道,径直进了杂院,然后,又一言不发带二人进了间房。
守礼留心观察,只见房里摆设简单,窗户都开着,但屋里仍有些滞闷,此时,有一个五官周正的黄门坐在床沿摆龙门阵,旁边还有几个黄门凑趣,不时附和两声。
“良哥儿,这青天白日的,你怎么不在前边书房呆着?”小幺凑上去,故意搭讪。
吴良道:“殿下不在书房,总没什么正经事,呆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回来和大家聊聊天!”
守礼听声音似曾相识,赶紧抬起眼帘,只见面前这吴良就是与自己同期进入内侍省的吴良,不禁咋舌,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任高班的心腹了。
吴良也望见了守礼,只是,他有意端着姿态,冷下脸道:“呦,哪来的生面孔?”
小幺听见,赶忙让开,笑道:“他俩是殿下新选的侍书、伴读,刚高班已见过了,因有事急等着出门,便打发我把人送来,叫你掂量着安置,还劳你多费心!”
“不过一句话的事,费什么心?”吴良不屑地说,“高班有说他去哪儿了吗?”
小幺痴笑道:“这个,高班没说,我也不好问!”
吴良嗯了一声,飞快地守礼脸上瞄了眼,转头吩咐小幺:“行了,我这正聊得入垄,抽不开身,劳你多累,带他们先去下房安置,旁的,我稍后安排人打理。”
“诶!”
小幺答应着,转头离去。
守礼微微抬头,又望了谈笑风生的吴良一眼,坦然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出了房间。
到了外边,小幺憋不住气,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玩意?明明高班吩咐他做,他拿大,倒差遣起我来,我就那么下贱,听凭安排,简直是不可理喻!”
守礼听他抱怨,害怕他一气之下撂挑子,赶忙道:“你别计较了,能者多劳嘛!”
小幺听了,面上更加气愤,道:“我再任劳任怨,又如何呢?照样比不上他能说会道讨人喜欢,照样得不到应有的嘉奖和赏赐,依我看,还不如省省力气呢!”
守礼听了这不平之语,沉吟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