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的也就是小鲍庄几户人家的命运和生存状态,江弦从中读出了很强烈的“寻根”味道。
无疑,这是王安忆往“寻根”文学上的一次主动靠拢。自从江弦打出“寻根”的口号以后,“寻根文学”的拥趸者们便以各种方式推动着“寻根文学”这场文学思潮的波澜,身体力行的验证“寻根”这条道路的文学价值。
韩少功、贾平凹这些崭露头角的作家,都在憋着自己的“寻根”之果,都期待创作出一部横空出世的“寻根文学”作品震烁文坛。
显然,王安忆也在此列。
江弦了一个小时,仔细读完王安忆这篇没完稿的《小鲍庄》。
“写的很闲适,没有那种现代派文学的压迫感,有很强的‘寻根’色彩,可以继续往后写着看看。”
王安忆听了心中一喜,江弦的这番评价无疑是带着夸奖色彩的,而且作为“寻根”二字的提出者,江弦绝对是如今“寻根文学”领域的重要人物,他能肯定《小鲍庄》的寻根色彩,这绝对是王安忆最想收获的评价。
“写完了可以再拿给我看看。”江弦轻笑说,“我们再多交流交流。”
交流?
这词儿听得王安忆不免得有些飘飘然。
她性格要强,此前一再追赶江弦的步伐,却只能遥望他的背影。
如今江弦说可以和她交流,这便让王安忆有了种和他又站在了同一水平线的体会。
不谈理论领域,至少在寻根文学的创作领域,她还没有落后江弦太多。
王安忆这样想着。
江弦则惦记着编辑王安忆的这篇作品的事情。
没记错的话,《小鲍庄》应该是王安忆早期引起了文坛轰动的小说之一。
那写完可不就得让王安忆拿给他看么,万一被其他编辑要去可咋整。
很快就到了5月4号这一天,江弦坐着陈荒煤的车子,跟着他一块儿来到了燕京大学。
他的这场报告,已经在陈荒煤和校方的共同安排下顺利组织起来。
请到了江弦这个当红作家做报告,燕京大学可以说相当的重视,特意开放了礼堂用作报告场地。
与此同时,江弦来报告的消息一放出去,立刻传遍了燕大校院。
这天清晨,一帮闻讯而来的学生立刻包围了礼堂的门口。
好在今天校领导都会出席,更别提还有陈荒煤这样的人物到来,保卫人员早有准备,提前做好了各班的人员统计,学生们在这样地方安排下有序入场。
江弦跟着陈荒煤,见到了燕大的一众领导,依次握手打招呼,其中有一位吸引了他的注意。
约莫七十岁模样,头发白,身着一件朴素的中山装,干瘦的身材穿这样的衣服居然挺括,五官端正,眼睛小,脸有点儿大,人中特长。
人中长的人都长寿。
“这位是我校的副校长,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季羡林同志。”一位校领导介绍道。
江弦一听,赶忙握住这位的手。
“神交已久、神交已久。”
季羡林和陈荒煤年岁相仿,他在后世被称为“国学大师”,不过他本人不承认这个名讳。
季羡林也是作家,也写作,不过他最大的成就还是在语言方面。
他精通12门语言。
这12门里有英语、法语这些常见语言,也有巴利文、梵文,甚至他还是世界罕见的精通吐火罗文的学者。
当年,因为一个“浮屠与佛孰先孰后”的问题,胡士和陈垣吵得不可开交。
胡士说:“浮屠在先,佛在后。”
陈垣说:“放屁,明明先有佛,后有浮屠。”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说服不了谁。
最后季羡林说,“这些个教授,就知道吵吵吵,吵个屁!看我的!”
胡、陈两人争来争去不离中国文献,
季羡林直接放绝招,直接就找梵文、吐火罗文、龟兹文、回纥文、康居文、于阗文
最后直接憋出一篇《浮屠与佛》的论文。
“浮屠”来源于印度古方言,“佛”来源于吐火罗文,所以“先有浮屠后有佛”。
就这么的,瞬间把胡陈两人久攻不下的碉堡炸为平地。
说起这位呢,算起来也就俩污点,一个是后来他儿子在他去世以后天天为了遗产跟燕大闹腾,另一个就是刘波。
这个刘波跟龙傲天没啥关系。
刘波是季羡林的关门弟子,燕大哲学系的博士,搞了部《传世藏书》,一套售价12万,说服了季羡林这块儿金字招牌挂名给他这本书当主编,玩儿出版界闻所未闻的融资。
最后这孙子欠债过亿跑了,给季羡林留了个骂名。
顺嘴一提,刘波这货还出轨过许晴,就是那个屁股上有“根本之宝”的许晴。
那会儿他给许晴拍写真集,请了文化名人余秋雨给作序。
嗯,余秋雨。
王硕因为刘波这事儿,炮轰过季羡林老爷子昏头。
不过斯人已逝,这事儿就这么提一嘴,也不必拿来剥茧抽丝、上纲上线,觉得推倒他季羡林的神像,就觉得好像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似得痛快。
没必要。
人无完人,而且看事情要结合时代。
这80年代、90年代一过,人心不古,社会风气懂的都懂,老爷子年纪又大了,身边没啥好人,更没个能信任的人,他儿子都和他不是一条心,这老年人被忽悠着上当、被别人利用,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所以江弦这会儿就没想啥乱七八糟的,本着尊敬人家学术成就的态度和老爷子真诚的握手。
“我之前在翠胡同买了一院子,听说您也在那一片儿住过。”
“以前住过,后来就搬走了。”
季羡林露出笑容,“我听过你的名字几次,一直没机会见过你本人,今天总算见到了。”
“您还听过我。”
“记得去年也是五四这天,你的话剧《天下第一楼》在燕大被一群学生搬上舞台,我当时在台下看了,真是一部杰作。”
“您过奖了。”
这边儿说着话,台下朱虹和殷秋瑾以及她们的同学一块儿找到位置坐下。
“来的人真多啊。”朱虹往周围张望。
礼堂的座位全都坐满了,来的不光有学生,朱虹还在前排看到了很多老师和教授的身影。
“能不多么?”殷秋瑾笑着道:“你姐夫和咱燕大多亲近,咱们能不给你姐夫捧场么。”
自从江弦《天下第一楼》在燕大首次被搬上舞台以后,燕大学子感到骄傲自豪的同时,对江弦也有了一种莫名的亲近和认同感。
说话间,殷秋瑾眼前一亮,手往台上一指。
“朱虹,你姐夫!”
此时,身着标志性灰色中山装的江弦,微笑着和季羡林、陈荒煤以及燕大的几名校领导在舞台中央落座。
每个人面前的桌上都放了杯子。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报告会议要开始了。
原本哄乱的礼堂,迅速的降低声音,变的安静下来。
“同学们,同志们!”
江弦左侧的一名校领导举起话筒,先是介绍了这次报告,以及江弦和陈荒煤组成的这个报告团,最后道: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江弦同志的到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