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仪笙不愿是我要用的物件,让别人沾手,一定要等到天黑,亲手搬进来才安心。
我想通了这一节,心中真是欢喜!三个军人看上去又憨又呆,狠起来时,拿命当稻草用;柔起来时,也能把心当青菜送。
舅舅说过,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从此,我曾绮素才真正‘勤勉’起来,一门心思琢磨与悬丝傀儡、乔影戏相关的事。
开始时,我经常扶着大树,看它树底下斑驳的树影。后来被日头晒久了,有些头晕。
我就搬把木椅,架在树叶的影子上,看叶影移到我身上来。我的身影,和叶影,还有椅影,有时会重合在一起,变幻出各种不同的阴影。
我把它想象成银钗,耳环,瓜果,兔子,小狗,还有甘仪笙。常常在那儿掩着嘴笑,自得其乐。
甘仪笙有时经过,我就扭头去看麻绳。只有黎库来时,我才同他说话。
上岛两个多月,秋天都过了一大半,我还没同甘仪笙说过话!
有一天,我一点也不想出外面。就走到地面层来,在空荡荡的屋中央站着,看阳光穿过砖缝,一条一条地,射在对墙上。
那些没有被阳光照射的地方,一块一块的,看上去要阴暗许多。
‘影’,‘对墙’,我这样念叨着,‘对影’,‘对影’,我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是。
我停下脚步,盯着光看了一阵,有点眼,就在揉眼的瞬间,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对影’。就像筠儿你在屋中,伸开两手相对,在中间举一面镜子,在镜中看见的手,和镜子背后的手,手掌是朝同一方向的。
镜子前的手,和它映在墙上的影子,是朝另一个方向的。镜中的影子,和墙上的影子,互为对影。
如果我借用‘对影’来说,以阴暗的地方为土砖的影子,以光能照到的地方为‘对影’,那‘对影’就是一条条的明光合在一起。而影,就是一条条的暗光合在一起。
当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起我可怜的母亲来,我的眼帘有了她的影子。筠儿你想想,那是不是?我的脑中,也有这种暗光呢?如果真有,那光,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从小就倔,认定了去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一心一意只想做好。我喜欢苦思冥想,几乎能摒弃一切杂念。所以那时候,我谁也不想理,心里都是影子的事。
等我梳理了自己的想法,觉得该说点什么时,我就去找了黎库。
黎库听了我说的话,不置一言,立即就离开了。
第二天天一亮,大概是昨天说了想说的话,我满身轻松,起来得很早,穿了米黄色的复襦,披了帛巾,把长发挽了同心髻,插了银钗和象牙梳。用指尖挑了一撮香粉,在鼻前闻了闻,轻扑了些在脸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