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尴尬的是,就在前不久,耿炳文因为上奏一事,刚好被朱允炆禁足在府中,好几天没看见这老头在街上溜达了。
之前用不到人家的时候,说囚禁就囚禁,若非耿炳文是开国功臣,只怕这个时候朱允炆都能喊打喊杀了。但是现在要用到人家了……再想着把耿炳文这个老骨头提溜出来,别说朱允炆本人了,就连齐泰在旁边看着都不怎么好意思。
黄子澄此刻也正琢磨着呢。
他还是认为,自己的削藩计策并没有出错。
燕王反,那是因为他本来就要反,跟削藩的早晚没有关系,反正最后都是要反的。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不是责怪之前就定下来的削藩方案,而是想着如何把耿炳文给请出来。
这和燕王面对面排兵布阵,没有这么一员老将压阵,一般人还真有点心虚。
黄子澄斟酌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陛下,长兴侯不管是资历还是功绩,理所应当挂帅出征,讨伐燕贼。”
朱允炆抿了抿唇,神情显得有些不自在。
说到底,他感觉有些抹不开面子的同时,心中还是对当日说那话的耿炳文,有些恼火。
耿炳文连“猪羊一样屠戮”的话都能说出来,把他朱允炆当作什么了?
千古暴君?
这句话若是记载在史书上,后世之人,又将如何看待他朱允炆?
不过深呼吸片刻后,朱允炆又恢复了平静: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长兴侯虽年迈,但也算是太祖留下来的功臣,曾为大明天下立下过一份功劳。如今让他出面,倒也是合适……”
朱允炆说着说着,把自己也说顺心了。
末了,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用人有些膈应,又添了点赏赐和名头上去。
说完,朱允炆才算是满意了。
……
侯府。
耿炳文被关在府内的这些日子,与他次子耿瓛焦虑不同,耿炳文倒是优哉游哉,显得颇为自在,甚至还有乐在其中的感觉。
耿瓛看着亲爹就这么泡着茶,悠闲地浅酌一口,他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耿炳文悠悠看了他一眼,嘴角还带着一抹笑:
“你这定力,还得练。”
耿瓛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
“爹,你是怎么想的?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大喇喇地说出那样的话?”
耿炳文就瞧不上自己小儿子这副模样。
“大不了就砍了我脑袋,反正我今年六十有余,也算是活够了。与其老来被病拖累,想死又不能死,经受折磨,还不如留个碗大的疤,痛痛快快的死了。”
耿瓛瞅着老爹六十多,还一副滚刀肉的模样,都不知道说啥了。
小老头平时看着挺斯文的,但是内里,还是武将的心思。
就在他再次想要为侯府未来叹气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宫里面的圣旨到了!
耿炳文父子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间,放下手中的茶盏,前往前院。
只是等到再回来的时候,耿瓛原本在前院的一脸喜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冷哼一声:“一个挂帅的名头,几箱金银字画,就让爹你去卖命……咱们真是做奴……”
话没说完,耿瓛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出格了。
他脸色难看,但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反倒是耿炳文神色如常,摩挲着圣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耿瓛好奇的同时,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耿炳文笑了笑:“你还记得朱高爔吗?”
耿瓛挑高了眉头:“您说的是定海郡王?”
当日在酒楼中,朱高爔的一番言语,不止是让耿炳文记忆犹新,就连耿瓛同样也是印象深刻。
就见耿炳文点点头,有些感慨地开口:“就连朱高爔那样年纪的孩童,都知道成大事者,只以一己好恶做事,最终是出不了成绩的。”
“一直将饴分给亲近的人,吝啬将饴分给疏远的人,那么身边围绕的人,永远都是那些家伙。”
“这样的道理,朱高爔懂得,燕王懂得,但是当今圣上……却不懂。”
“他亲近黄子澄、齐泰、方孝孺,亲近文臣,疏远勋贵武将,这无可厚非。可是……这大明的疆土,没有他不喜欢的武将丘八,又如何能够在背面鞑靼和瓦剌的虎视眈眈下,永远秋毫无犯?”
不知道为什么,耿炳文说出了这话,耿瓛总觉得胸口的心脏,突然开始不规律地砰砰跳动。
爹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嚅动了一下唇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却看到耿炳文已经淡定地扭头进屋,只说了一个字。
“准备一下。挂帅,出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