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靖难以后,马三保就愈发被朱棣看重,害得朱高爔都不能和三保亲近亲近。不过等到朱高爔再次抬眼看到马三保的时候,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竟然完全没有朱高爔预料的那样有一丝陌生感。
马三保看着微微有些抽条的朱高爔,见他眼睛瞪得滚圆,就忍不住想到了朱高炽最爱的那只京巴——小卷毛。
小卷毛的眼睛,也像是朱高爔此时的样子。
圆溜溜,黑漆漆。
朱高爔看着马三保,嗷了一声,就扑过去:
“三保!我可想死你了!”
这家伙对爹的时候,都没那么热情。
马三保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听到马三保说出这样的话后,谁知朱高爔对于朱棣嗤之以鼻:
“我爹那张老脸,看得都要烦了。还是三保你……最得我心!”
马三保琢磨着,自己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干着什么以色侍人,不正当的职务呢?
正想着,又听到朱高爔在那边念叨:
“对了,咱们今天晚上,再一起……”
马三保心头一跳,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朱高爔没察觉到他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
“晚上咱们再一起讲航海的故事呗!上次爪哇岛的故事讲到一半,结果你就不讲了!”
烂尾是一种很不好的习惯!
资深听故事者·朱高爔,如是发表看法。
马三保松了口气。
原来就是这件事。
他忍不住摸了摸朱高爔的脑袋,唇角也牵起一丝笑意:
“这算什么?对了,我先陪你去把正事办完吧。”
“行,那就走……吧?!”
朱高爔说到一半,尾音猛地上扬,倏地扭过头,就看向马三保,脸上是掩盖不下的惊诧。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办事?”
马三保笑而不语。
朱高爔瞅了又瞅,半晌,才笃定道:
“一定是我爹……不对,是陛下的手笔。”
马三保微笑,眨巴了一下眼睛。
就像是朱高爔平时经常做的那样。
……
地牢中。
朱高爔来到这里的时候,先是“嚯”了一声,一副傻狍子的样子,胆子大的出奇,还有点粗神经。
明明他面对的是阴暗潮湿,不时有虫豸出没的地牢,但朱高爔来到这里的时候,愣是跟拜访做客一样,东看看,西看看,满眼都是稀奇之色。
直到来到地牢尽头。
这里关押着的,正是方孝孺。
地牢幽暗寂静。
早在朱高爔和马三保两人进来的时候,方孝孺就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脚步声,一道重,一道轻,分辨不出是谁,方孝孺也没有兴趣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盘膝靠在墙角,双目微阖,似是在吐纳调息,修身养性。
吱呀。
牢房被打开。
方孝孺的鼻子微微动了动。
他从来者的身上,闻到了葱和饼的味道。
这味道极淡,但是对于饥肠辘辘的方孝孺来说,却宛若黑夜中的一盏明灯般瞩目。
朱高爔蹲在方孝孺身前,先是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赫赫有名的才子。
他忍不住浮起一个疑问:
“方先生,请问解缙与你,谁才是真正的才子?”
方孝孺想象过很多问话,也想象过很多来者的身份,更在心底反复琢磨过自己应该如何怒斥来者。
但是朱高爔无论是从身份还是问话的内容,都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方孝孺半阖的眼,终于睁开了。
他看着朱高爔,面色似乎有一丝波动。
此刻,方孝孺很想问一声,朱棣一大家子,都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朱棣是奇葩。
朱高爔是奇葩。
他剩下的几个儿子……不会也是奇葩吧?
方孝孺内心涌动起些许波澜,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双眼,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话: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那先生认为,自己是那个第一。”
方孝孺冷硬回复:“不敢。”
“先生以为,我爹此次奉天靖难,符合正统一说吗?”
“不是。”
“先生觉得,我爹能在读书人中,取得好名声吗?”
“不可能。”
“先生,朱允炆死了吧?”
“不……”
方孝孺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涌在嘴边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了。
他掩下心底的惊涛骇浪,看向朱高爔
头一次,用极其认真的目光,看向这个看似无害单纯的小孩子。
而就是这个小孩子,此刻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先生,朱允炆没有死,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