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吾先生,事出紧急,学生在先生身上用了些虎狼之药,让先生受苦了。”
在勘舆营的临时宿营地,歌伶跪在刚刚缓过来的李贽面前,虔诚地做着检讨。那一颗让李贽在瞬间就发烧昏迷的药丸,正是出于这位女医生之手,也不知道她学的是医术还是毒术。
李贽听完了旁边的人介绍的营救经过,脸上露出笑意,他向众人拱拱手,说道:“多谢各位援手,老朽已是风烛残年,还累各位英雄为老夫冒风险,实在是让老朽惭愧啊。”
“先生,你首先当谢这位守备大人。”歌伶指着一旁的苏昊,对李贽说道。
“哦,居然是一位守备大人前来救我,老朽荣幸之至。不过,老朽有一事不明,还请守备大人赐教。”李贽把头转向苏昊问道。
苏昊也向李贽拱拱手,说道:“李先生千万别这样说,苏昊担当不起。晚辈姓苏名昊,字改之,李先生尽管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那成何体统?苏守备也是国家的命官,卓吾不过是一介草民,岂敢直呼将军大名?”李贽坚持道。
苏昊淡淡一笑,道:“闻李先生曾任姚安知府,是不是晚辈也要以下属礼见之,称先生一声李知府?算了算了,先生也非常人,就别装出一副市侩的样子来给大家添堵了。”
“苏守备,你怎么这样说话!简直是……有辱斯文!”歌伶听不下去了,瞪着眼睛开始斥责苏昊。苏昊替她救下了李贽,她本对苏昊充满了好感。但刚才苏昊那几句贬损李贽的话一说出来,歌伶立马就在苏昊的名字上标上了“俗不可耐”的标签。
“歌伶不必愠怒,我观这位苏守备,倒确是一个妙人。也罢也罢,那老朽就称苏守备一句改之小友,你看合适否?”李贽笑呵呵地对苏昊问道。
“合适合适,这样说话大家就省劲了,李先生有话就尽管问。”苏昊应道。
说真的,苏昊愿意尊重李贽的学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把李贽当成自己的朋友。和大儒当朋友,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对方如果动辄给你来一段之乎者也的,烦也烦死你了。苏昊宁可和徐光祖这样的老兵一起喝酒吹牛,也不愿意和大儒去探讨什么圣贤文章。
苏昊刚才呛李贽一句,也是想试试这位大儒能不能改改文绉绉的毛病,结果发现对方改口还挺快。过去曾听人说李贽这个人行事不拘一格,看来的确是真的。
“改之小友,老朽想问一句,你既是朝廷委任的守备,为何会冒险救我这个钦犯呢?”李贽问道。
苏昊道:“也没什么道理,就是看锦衣卫觉得不喜欢罢了。我营中这位周举人,还有我过去的好友马玉,他们都很仰慕你的才学,还有这位歌伶妹纸,为了救你竟然不惜于万军之中劫持本守备。我这个人是很容易被感动的人,心一软,就让手下人救你去了。”
“哈哈,原来如此。”李贽哈哈大笑,苏昊这样说,是在告诉李贽,说他自己其实对李贽并不感冒,救李贽的原因只是为了朋友。苏昊这样直言不讳,倒反而让李贽觉得更为真实。
“那么,改之小友,你救下老朽之后,打算如何处置老朽呢?”李贽又问道。
这一问,倒是问到了苏昊的难处了,他说道:“李先生,这也正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从锦衣卫手里救人,这可是大罪。我们把你救下来,是冒了风险的。若你回到麻城去继续讲学,那必定会把我们救你的事情给暴露出来,届时我们这些人就全要为你殉葬了。”
“所言有理,那依改之之意,老朽当如何做?”李贽问道。
苏昊道:“我的考虑是,你最好能够找一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专心做你的学问,别再张扬了。这样于己于人,都是一个好选择。”
“可是……”歌伶说了两个字,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以她的初衷,是想着把李贽救下来之后,他可以回到麻城,继续传播自己的学说。现在听苏昊这样一分析,才发现她原来的想法是如此幼稚可笑。但要说让李贽从此就隐居起来,歌伶又觉得很可惜,这么一个大儒,如果隐居到山里去,与一个普通村夫又有何区别呢?
“卓吾先生如不弃,可否留在苏守备军中呢?”举人周汝员在一旁插话了,他也是李贽的粉丝,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听李贽讲一次学。现在一个活的李贽就在他面前,他岂有白白放走之理。
“留在军中?”李贽一愣,这算个什么建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