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高岩并不这么认为。
他微微低头的姿态,沉重的呼吸声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这样的状态,高岩其实是熟悉的。
他甚至毫不怀疑,此时此刻他打开屋子里的灯,看到的必然是他赤红的双眸和泛白的唇。
燕时予这种状态,从很多年前起,高岩就已经熟悉了。
电击。
最初,他每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过后,总是会抽搐、呕吐至惊厥,经常几天都下不来床。
后来,他渐渐长大了,也强壮了,对这样的事似乎也一点点习以为常了。
他的身体不再对此做出应激类的反应,可是伴随着电流一次次加大,对神经的影响依旧不可避免。
除了每次短暂的行动不变,其余的反应,他都生生按捺住。
也有一次例外。
那就是上次去赫尔辛基。
原定半个月的行程被他生生压缩至一周,等于那一周他要承受双倍的苦楚,本来以为回国之后休养两天就会好,谁知道跟棠许之间又发生了问题——
事实上,那次他也仅仅多用了一天时间,就恢复了行动如常。
可是高岩却觉得,他没有好过。
从那时候起,他就再也没好过。
而此时此刻,摆在他眼前的这个状态,算是……病上加病吗?
高岩内心惊惧迟疑,良久,才终于低低喊了一声:“燕先生?”
燕时予没有动。
他像是一早就察觉到了他出现。
又或者,他出现不出现,于他而言,都无所谓。
很久之后,高岩才终于听到他的声音——
“离她远一点。”
似是吩咐。
却更像是呢喃。
而离谁远一点,又是谁要离谁远一点……
高岩一个字都没有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
宋洛白在医院住了两天,第三天,就又跟着棠许回到了御景湾。
撤案之后,学校那边也有了表示,即事件双方各记过一次,以示惩戒。
学校会这样处理依然是出乎棠许意料的。
原本以学校的态度,即便燕家不再追究,校方应该也只会单独给宋洛白记过,没想到却连季时青也记了过。
虽然这只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处理结果,可实际上却已经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棠许还是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表示感谢,同时阐述了一下宋洛白的伤情,表示等他养好伤就可以回学校。
这天傍晚,棠许下班回到御景湾,刚要拐进停车场,前方忽然跳出个人影,一下子拦在了她的车头。
棠许一脚踩下刹车,看清楚前方的人时,错愕又震惊。
几分钟后,棠许打开了家里的门。
宋洛白正坐在沙发里眉头紧皱地翻着手机,似乎正在愁晚餐吃什么,听到开门的动静也只是抬眸瞥了一眼。
没成想这一眼,他当即就愣在了那里,紧接着整个人的姿态都变得防备起来。
季时青从棠许身后探出半边身子,尝试着向他打了个招呼:“嗨。”
宋洛白当即看向棠许,“他怎么会来这里?”
棠许自顾自地换了鞋,说:“他说听说你受伤了,想来探望你。”
“所以你就这么带他上来了?”
棠许已经换好鞋走向自己的卧室,说:“你们是同学,又都是男孩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解决不成大不了再打一架。”
说完这句,棠许便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嘭”地关上了房门。
季时青缓缓从紧闭的房门上收回视线,看向宋洛白,“姐姐真是个爽快利落的人。”
而宋洛白只是冷眼看着他。
季时青迎上他的视线,静了片刻,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我来得突兀,你肯定会不高兴。但是我必须得向你承认,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所以,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宋洛白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竟完全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棠许在自己的房间里待了很久。
直到听到宋洛白的房间传来关门的声音,她猜测季时青应该是离开了。
又坐了片刻,棠许才起身走出房。
转头一看,宋洛白的房门紧闭着,也不知道两个小孩子到底谈了些什么,谈成什么样子。
棠许也不想多过问,正准备走进卫生间,身后却突然传来季时青的声音——
“姐姐,我能留在这里吃晚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