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必收了声,改称呼:“小姑娘,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见昭昭犹豫,他从怀中掏出两张落了墨的小页,拿在手里晃了晃:“主子答应给你请老师。”昭昭懵了会,下楼坐了。她细细看了面前两张小页上的字迹,行笔都是一等一的飘逸,写的却是同样的字。
“算不如闲。”昭昭蹙起眉,问何必:“什么意思?”
“辛弃疾的词。”何必笑笑,“而今老矣,识破关机。算不如闲,不如醉,不如痴。”
“我不懂诗词。”昭昭把两张小页推回去,认真说起正事:“你好声好气地来找我,是得了你主子的授意?”
“主子说交易继续。”何必道,“他让你把梁惜和李仓丞的过节理清楚了,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写在纸上,然后好生交给我。”
昭昭觉得他反复无常,笑道:“他那日把人踹开就走,如今怎么又发了善心,决定搭把手了?”
何必无奈,为修逸解释道:“当时也怪不得我主子。那姓梁的二话不说就下跪,一副求青天大老爷评理的样。可我们王府说到底只是皇亲国戚,平时逞逞威风、偶尔捅捅刀子可以,明面上干预司法哪行?”
话落,何必又指着两张小页:“主子让你挑。”
昭昭还记得和修逸约好的三件事情,梁惜许的一县货仓比识字读书重要。权衡一番,昭昭道:“我不要夫子了。”
何必知道她是会错了意,笑道:“不是让你在两件事之间挑,而是让你在这两页字里面挑。”
昭昭垂下眼看了会,淡淡道:“说好了三件事就是三件事,多出来的恩情我不要。”
“白送的,你不要?”
“受不起。”
她仗着小聪明占便宜时怎么没这么清高?哄骗来的、争抢来的东西她都稀罕,白送上门的却不要?
“也罢,也罢,不要也罢。”何必搞不懂她,也懒得搞懂,“但你得评一评,这两页字哪个好看,让我好回去交差。”
昭昭不懂书法,也摸不清修逸为什么唱这出戏。但照着他极重外表的习惯和锋芒毕露的性格,写字定然也收敛不到哪儿去。
带着点儿捉弄人的心思,昭昭指了字体更圆融的那页,笑道:“这个好。旁边那个写的是什么东西?鬼画符似的。”
何必举杯的手微微一僵。
昭昭说的话他得原封不动报回去。
——
昭昭看着手中的茶盏,暗叹一声权势真是好东西。上次她来时,还用着俗杯,喝着劣茶,这回便成了和修逸一样的待遇。
她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不知怎的,她便看见了雀儿苍白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条死鱼。
昭昭放下茶盏,一口也不喝。
对着昭昭,梁惜还有点放不下架子。奉承一个妓女他做不到,可一想到昭昭背后的修逸,他又不得不更恭敬些。
昭昭见他不上不下的样,先开口了:“梁老板,别拘着。”
梁惜叹了口气:“多谢你。”
“不必谢,又不是白帮。”昭昭笑,“事成之后,我要你濮阳县的货仓。”
她拿起手边的笔,添了墨,认真起来:“你说,我记。”
梁惜示意左右退下,书房门被关上。阴影落在他身上,或者说他躲进了阴影里:“我父与李仓丞原是幼时好友,两人同道殊途,一人入仕,一人从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