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万恶,不可思量。
何况一整个族群的恶意,简直如恒河沙数,见之令人头皮发麻。
这种内生性的问题,是人类社会中生来就有的病因,无法彻底祛除。
那么眼下的这种恶果,其因也早在这个族群方兴未艾之际,就已经埋下了。
站在他的位置,此时多么想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也能够屈尊降贵,去真实的感受一个个卑微子民的悲愿、无奈与诉求。
也多么希望整个人间,无论百姓或是修士,无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能心灵相通,情感交汇,化为万众一心的巨大整体。
使得哪怕是最为卑微懵懂,不闻世事的一名黎民百姓,此时也能将自身眼界视野拔高到一个本不属于他的高度,从而对于整个人族万千年来的一切历史,一切挣扎奋斗、以及所付出的代价与牺牲都了然于心。
平日里被他嗤之以鼻的所谓宏大叙事,此时却就该用在这种时候。
但这只能是天真的幻想。
尽管以他当今执掌的权柄,也远远做不到统合全部的世道人心。
随着一阵崩溃破碎之声,寰宇时空一齐震荡,气运金柱亦开始朽坏。
其上不断加重的斑斑锈迹影响了整体的强度,在神禁罗网的压迫下逐渐扭曲形变,分裂解体。
“到底还是太天真了啊。”帝俊说道。
“是啊。”
许知秋也忍不住一声叹息。
目光投向整个人间,各处血战正酣,众修士都在为人间的前程未来搏命厮杀。
每一秒都有人死,这其中或许包括他的故人,可能也包括他的徒弟。
战到最后,恐怕顶多是和神裔相互拼光这一结局。
何其惨烈?
或许等不到否极泰来了。
败局已定,可即使这样,他自问也得做点什么。
于是,
一直以来都握着那杆大纛的手,慢慢松开了。
指尖轻弹,
一股清越的鸣音,似乎带着几许悲戚萧瑟,缓缓荡开。
这鸣音缓缓传递开去,听闻此音,无论神裔或是人族修士,竟都开始纷纷罢手止戈。
他们纷纷抬头,看着远方的中央,那白衣白发之人举步踏向云端。
脚下踏足之处,宇空泛起层层涟漪,宛如朵朵莲。
几位神裔天人也纷纷罢手,默默注视着他。
各自的眼中,说不上得意高兴还是复杂欷歔。
只见许知秋又是一步踏出,整个人已经彻底融入宇空之中,消失不见。
人间修士,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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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皇城,
大殿中。
那头戴冠冕的辰皇女子缓缓转身,打量着突然造访的许知秋。
“不用借助虚空升龙道,便能横跨大千虚空来到此处,看来那帝俊蹉跎半生所求的虚假道果,终究是应在了你的身上。”
她语气清冷,似在诉说着一件令她颇为唏嘘的事情,并未有多少讥讽或幸灾乐祸。
“只可惜,他太天真了。人心万恶不可思量,纵然为他们立下一个堂皇正大的丰碑,到头来,也还是涤不尽人心深处的丑恶。也正因这份丑恶中带着自毁的倾向,一旦干起真正的大事,便不足谋。”
“……”
事实摆在眼前,许知秋没法反驳。
只是朝她拱了拱手:
“还未请教。”
“寂还真。”
“久仰久仰。”
“扯淡!”
“嘿嘿……”
许知秋尴尬的笑了笑。
对面又打量了他一眼,问:
“你是眼看不能阻止我族大势,于是妄图直接来攻击我的本体么?”
“我不是来动手的。”许知秋摇头,“我是来谈条件的。”
那女子闻言,眉头一簇,有些意外:“条件?那筹码是……”
许知秋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