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一切的时候,声音平淡,表情平静,仿若他们现在正在谈的至少关于今天的天气。
只有乐森知道,此时的廖天磊心里到底正在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亦或者说他的心里正在破开一个洞,然后他把那些他想要忘记的人或者事,一件一件地塞入到这个黑洞内。
甚至时连同他自己也一同坠入到了这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没有尽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他。
于是,这样的一个廖天磊又恍如另一种重生了,他的身上带着与过去更邪妄的冷,仿若地狱的使者。
待乐森将被子的文件拿在手里,从卧室内出去后。这个在人前无悲无喜的男人,却在人后开始怒气蒸腾,他的眼中射出凛冽的寒光,他双手插在腰上在房间内反复地踱着步子,如同一只被困在囚笼里的狮子,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必定会觉得他的背影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那是黑暗,是风暴,随时都能将人吞噬殆尽。
但,这一切注定是没有人看到的。
而且,廖天磊只准许自己再对这些年付出的感情做最后的祭奠。
他挺了下来,环视着周围每一个曾经被傅冰倩碰过摸过的器具,他心生一股冲动,想要将它们全部砸碎销毁,但终究他还是没有这么做,太幼稚了,不是他的风格,更是与他一贯来的气质相悖。
既然不想再见,那就断个彻底。
比如说这个梳妆台,比如说更衣室,比如这里的沙发凳椅,或者说这张大得吓人的床。
对!
尤其是这张床,要换掉的,首当其冲就是它了。
昨夜,他躺在这张床上,竟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居然看到了一个女子,推开了他的房门。廖天磊酒醉做了一个梦,梦见傅冰倩回来了。她起初坐在他的床畔,抚触这他的脸颊,他心里竟是一阵抽痛,梦中,他看到傅冰倩无声的抹着眼泪,多么可笑,真的是太好笑了,怎么就会有这样的幻觉出现呢?
他将一切全都归咎在了这张床上,于是,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他觉得最应该要换掉的就是这张床了。
他再如何的逃避,自欺欺人,却还是无法逃开傅冰倩残留在卧房内丝丝缕缕的味道。
人离开,反而嗅觉跟着灵敏了起来。
他轻嗤一声,停住了脚步,在房间内站住了脚步,转身几个大步上前,‘啪嗒’一声推开了窗户。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廖天磊眯起了眼睛,未散的酒气一下子全醒了过来,就连身体上的痛也跟着觉醒了。
骤然间,他猛地抓住窗棂,指尖几欲透过厚实的窗框,陷入其中,身体正在一点点的往下滑落,手指间也随之发出让人心里直发毛的声音。
这声音廖天磊听到了,于是,他的手离开了窗框。身体顺着墙体滑坐到了地上,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翻涌着,他捂着嘴往卫生间里面冲。
站在门外一直没有离开的乐森也听到了,他不再有什么顾忌,直接推门跑了进来,看到正在卫生间里的廖天磊,上前轻拍着他的后背。就这样一抹鲜红映入了他的眼帘。
廖天磊的手正扶着洗手盘的边缘,白色散着亮光的高档洁具上,撑着一双阴白的,指缝间溢着鲜红血色的手。
手的主人全然不查,反倒是将头垂得更低,拉开盥洗盆上的水龙头,将污秽随着水流一起冲走。好一会儿,他整个人直不起身子来,当他从镜子中看到身后的站着的乐森的时候,也已经是过了很久。
乐森将手伸到了裤兜内,他想做什么,廖天磊已经知道。
他出言制止了乐森,“不用。”
“廖总。”乐森这一次将声音提高了一些,“您再不接受治疗,医生说就会有危险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危险,乐森不说,他是不敢说。好像只要他说了,就会真的带来那样的后果一般。
廖天磊并未理会他,伸手拨开乐森挡在门口的身体,走了出去,倒了一杯清水,就着几片白色的药丸吞咽了下去。扶着桌角缓了好久,这才又转身对乐森吩咐到,“去外面等着,我去洗洗换件衣服,一起去公司。”
乐森看着廖天磊的样子,嘴张了张,想要说着什么阻止他的行为,但嘴张开后终究是没有发出一个音符,最后闭上了,转身到门外去等廖天磊了。
同样的时刻,李皓宇在遍寻不到廖天磊的时候,只好打电话来问一下乐森,他想也只能当做是碰一碰运气了。
他告诉自己,也许廖天磊已经在廖宅了呢?也许乐森已经先于他们找到廖天磊了呢?
这一碰运气,还真的是让他给碰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