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嘟滴嘟——
120的车从人群中穿过,有人在尖叫,有人吓得晕了过去。路口的地上是一滩殷红的血,还没有干透。
被撞得不成人形的跑车被警察用吊车抬走了,现场一片混乱。
眼前有无数的身影的晃动,天旋地转。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一片红色。
尹曜动了动麻木的胳膊,才发现自己还完好无损地活着。
他还没能把意识捋顺,只听见手机铃声响了。
尹曜摸了半天这才从口袋里把手机掏了出来,按下接听键。
“星湖大厦b座1708。我没有太多的耐心。”
啪的一声,电话被对方挂断。
星湖大厦……
尹曜用力地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的脑袋疼得厉害,他伸手揉了揉,低头一看,瞅见自己的掌心里满是鲜血。
他闭上眼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巨大的冲击力。
他记得刚才那辆车急转弯朝他冲了过来,他把方向盘转到最左边但已无济于事,那辆卡车朝他冲过来的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哭。
这一生他做过很多次抉择,雷厉风行,绝不后悔。可这一次,他后悔了。有很多话来不及说,有很多误会来不及揭开,也许他会带着这些遗憾永远地长眠于世。
可他没料到,突然两辆车中间疾驰而来一辆黑色的轿车,挡在他的车面前,这一缓冲导致卡车的速度变慢,他得以顺利转弯,却由于方向无法控制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
说到底,老天没舍得让他死。
既然他没死,就要做完他想做的事。
星湖大厦b座……就是这里了……
尹曜按下17层电梯的按键,费力地靠在电梯里的墙壁上,重重地喘着粗气。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也不管血是不是更加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童小棋……
等我……
你不允许出任何事……
1708的门没有关,他手忙脚乱,直接冲了进去。
尹泽正坐在房间里落地窗旁边的米白色沙发上,穿着一身银色的西装,左手撑着头,右手举着高脚杯,双眼瞥向高脚杯里晃动的红酒。
面对气喘吁吁的尹曜,尹泽轻轻笑了一声,凤眸微眯,上下打量着他这副丑态。
“你倒是来得很准时。”尹泽抿了一口红酒,笑道,“你若是再来得晚一些,恐怕你的女人会疯掉。”
“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尹泽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请她吃了些好吃的。”
他没有多余的耐心浪费在面前的人身上,尹曜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死死地抓住了尹泽的领口,大力地把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尹泽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红酒洒了一地。
尹泽望了眼地上的残渣,又把目光转向了尹曜。
“你急什么呢?”
“尹泽我警告你,你有野心可以,想动我也可以,但是,你别想招惹她!”
“哦?”尹泽意味深长地拖了一个尾音,他指了指床上的女人,问道,“不过是你的下属而已,至于?我记得尹总可是对着记者澄清说,你和童小姐只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不是么?”
尹曜的手捏得更紧了些。
“这与你无关。我说了,只要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放过我?”尹泽的眼里划过一丝危险的光亮,他狡黠地看了尹曜一眼,从鼻子里冷哼出声来,“尹曜,我倒想看看,你准备怎么不放过我。”
说着,他一把推开尹曜,理了理凌乱的领口,清了清嗓子说道:“连区区一个唐氏都没能搞定,你还想怎么样对我?”
“你和唐格什么时候联手的?”
“联手?那倒说不上。只是告诉他,想做什么大胆做,唐氏后面,还有一个曜石分部可以撑腰。”
尹曜紧紧地盯着他。
“尹泽,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尹泽的眸光忽的一敛,像是猎人对猎物露出的最后的慈悲。
“想要什么?很简单。想要你现在在曜石的位置,还有你将来在曜石的位置。”
“你休想。”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尹泽拍了拍手,径自绕过他走到门口停下,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只是好心地告诉你我的立场,尹曜,你应该感谢我。哦对了,顺带一说,尹建国那个老不死的东西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吧,反正也躺在床上半死不活,估计是撑不过今年了。他死了,你又会在曜石、在尹家本宅处于什么样的尴尬地位?嗯?私生子。”
听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尹曜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的身份是让人难以启齿的存在。
他是他父亲的耻辱,是她母亲死的最直接原因。
他是尹家的私生子,他是灾星。
尹泽说得对,就他这样的身世和地位是不应该去要求这些的,什么金钱、地位,或是权势这些,都和他搭不上半点关系,可是既然爷爷把他接回了尹家,就是承认他是尹家的人。既然爷爷给他改名为尹曜,用了公司的名字,那么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曜石的第一继承人。
这一切的一切,他从来都没有奢求过,是爷爷亲手为他打下的江山,亲手为他铺好的康庄大道,这是爷爷的心愿,他不应该忤逆,也没理由忤逆。
他活了半辈子,不争不抢,难道连交给他的东西,他都要拱手让人吗?
这不可能。
既然曜石到了他手上,他就是尹曜,就是曜石的第一继承人。
从前的那个宋南风死了,也不会再回来,他只为尹曜这个名字而活。
他分明已经做好了孤独一生的准备,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了她。
她是应该永远沉睡在记忆里的人,永远不该出现在他面的人。
她不仅意外地再次降临在他的身边,还无意之中打破了他所有的规则和计划。
他以前总想,失去的不会再来,那么就好好地珍惜现在拥有的,就让童小棋这个人永远地死在十八年前,永远地成为他人生中没有人知道的逆鳞。
可是,她出现了。
带着满身的伤疤和一如既往的倔强出现了。
如果她活得好好的,他一定不允许自己介入她的生活,可是,她却偏偏出现得这样狼狈。
她分明是在告诉他,宋南风,帮我,你帮我。
他这些年练出来的铁石心肠彻底垮了,所有的冷漠与自私在她面前都化成了似水的柔情。
更可耻的是,他不仅没有拒绝她的存在,还偏偏让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更得寸进尺地幻想过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
然而梦醒了,终究他是要先走一步的。
可就连这最后的冷漠,他也要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