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灼皮之痛让向来不爱在健身的时候吭声的高无衣发出了一声闷哼。
高无衣仰头,山有百丈之高,登天梯试过她的极限,她是有机会爬上去的。
战意从她的手心渗透进皮肉,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灼烧起不屈不挠的意念来。
人在疼痛和巨大压力的时候,身体会分泌肾上腺素,刺激心跳,扩张血管和气道,身体能够给肌肉提供更多的血液,同时给肺部带进更多的氧气;同时会分泌神经递质内啡肽对抗疼痛。
高无衣是不怕疼的,小时候让创业初期的暴躁母亲打多了,只是钝痛到底不比烧灼的痛。在她看来,一刀子下去可比被火燎一下好多了,刀子下去也就疼那么一下,逐渐也就麻了。
被火燎一下,刚开始不觉得疼,撤离之后便是持续的火辣,像是火从未离去,一直在指尖烧着。
她这般被刀留存的战意燎得死去活来,还有闲心一边爬一边想起高中时候叛逆,偷偷谈恋爱,被父亲拉到厨房开了煤气灶把课本扔进去,说是不想读书就别读了。
高无衣怎么可能不想读书,她痛哭流涕地扑上去,从燃烧的蓝色火焰边拽出还没怎么烧起来的书的一角,后来好几天她的大拇指和食指摸上去好像是橡胶一般,一边疼一边麻木,倒不像是自己的手了。
年少时的谈情说爱其实只是被圈养的小狗想试试不被主人允许吃的巧克力,尝试的时候兴奋至极,也不见得多甜蜜,却一定是有毒的。
彼时的她格外气愤,气愤又压抑,想要爆发却在重压之下偃旗息鼓。伤痕早已愈合,父母也忘记了,只有她自己,还能感觉到手指被火燎的滋味。
那时候她想什么呢,若是能有一次命由自己做主,一定要轰轰烈烈的活一回,不要做被烧的灰尘,要做烈火,要做罡风。
她要实力,要有能肆无忌惮的实力。
天空之上,朝日逐渐红火冒头,因光芒万丈而逼退了月亮,将淡青的天空从一侧烧起,逐渐烧白,烧蓝,烧得明媚透彻起来。
天空成了一块玄晶的蓝宝石,太阳高悬之时高无衣终于抬头看到了山顶。
还有五丈。原本白嫩的手心现在有些看不出颜色,她方才一路上来,摸到了愈来愈强横的战意,她内心的战意并没有被烧得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原先的心魔成了她最大的燃料,烧得怨恨一点不剩,只有胸膛愈发火热的野心。
终有一日,她也可以站在高山之巅。
一道一道的刀痕,一道更比一道烈,高无衣能感受到执刀人的霸道性子,或许从前他年幼挥刀千次万次,有人教会他收敛圆融,还有精准操控,可那终究不是他的路。
他的战意从幼时就是一往无前无需收敛掩饰的。烈马难驯,战意难消,或许其中星罗密布的蛛网是他的不解停滞。勘破之后,那战意终于烧灼起来,被强缩的烈性不断冲撞,最后引爆,熊熊燃烧成一片。从此刀在手中,劈在空中,也有深刻入石壁的熊熊气魄。
高无衣终于懂了从一开始见到延铮的时候那逼得她寒毛直竖的慑人气势,战意是一个天一宗修士的缩影,也是代表,她的师父就是如此刚硬霸道之人,那日复一日,一刀一刀劈砍出来的,是毫不退让睥睨众生的刚强。
生来便是高山金石之人,又怎会圆融收敛,委屈折软。
延铮站在绝壁边缘,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弟子,烈阳之下,她的发顶泛着金光,碎发濡湿一片,粘粘在脸上和后颈,因为爬行艰难,所以姿势局促,像一只玄色的小壁虎,仰头看着的时候一双眼睛不知是否是印了日光的缘故,晶透犹如烈阳石。
高无衣比他想得还要强上许多,到底是他低估了她。
年纪虽小,心性却如千锤百炼烧不动的精钢金。
他蹲下身,单手握住靠近山顶的小儿手腕,直视着小弟子还未太清醒的双眼,“做得很好。”
稚嫩的小脸汗涔涔的还有些灰头土脸,额角还有血痕,刚露出一丝小脸随后就变成愕然。
高无衣被延铮扔下了山。
风在她的耳边呼啸,猎猎有声,她反而彻底放松下来,方才紧绷的心情倏然一松。
她觉得修真界的风确实很喜欢自己,到最后,她几乎是被风托着,随后她整个人落进湖中,巨大的水溅起,撞得高无衣生疼。
幸亏延铮到底留了一手,要不从这么高掉进水里,冲击力也会撞碎她的骨头。
高无衣在水中扑腾了几下,就见自己的便宜师父笑眯眯地落在湖边。
“别扑腾啦,这湖是按着我的身高引的,不过你师父好心,刚给你施了术,你放心在湖里好好泡泡,沉不下去的。要是实在害怕,往边上游点,最浅的地方估计你可以点到湖底。”
高无衣:无所谓也有点累
她不太喜欢皮肉新生的感觉,痛痒相加,可这湖水凉得惬意,抚平了她内心的烈火毛糙。
“给我泡足两刻钟,然后来竹林找我。”延铮看了眼小徒弟,确认没什么大事,背着手施施然离开了自己的行凶现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