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耕的时候,本来就有些误时节。为了赶时间,抢种更多的土地,肥料都没有来得及用。
玩的就是广种薄收,亩产自然低的可怜。
“亩产居然这么低!”
张思翰脸色大变道。
早就听说过广西是苦寒之地,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苦到这种地步。
如此低廉的粮食产量,对他这位巡抚来说,绝对是一场灾难。
“巡抚大人,何必大惊小怪。
岭南自古都是苦寒之地,土地多是山地,粮食产量低下是正常的。
不过这么一来,卫所的军粮怕是自用都不够,更不要说支援其他地方。
看来接下来,还是要靠朝廷从外面调粮。
巡抚大人,军粮本官去向朝廷要。
难民和战犯的口粮,就要劳烦您来解决了!”
贾博幸灾乐祸的说道。
在张思翰到任前,这些烦心事,全靠他去解决。
朝廷划拨的赈灾粮,根本就不够用。
迫不得已之下,只能虚报一些兵员数量,这才渡过了难关。
现在这些麻烦事,全部移交给了地方,就该张思翰这位巡抚负责。
“贾大人,你没有组织差役征税么?”
张思翰发愁的问道。
向朝廷索要钱粮,可是一件苦差事。
连军饷都敢克扣的官僚系统,赈灾粮只会被克扣的更厉害。
明面上划拨的是好米,到了地方上,就变成了糟糠。
如果不能从地方上筹集一部分粮食,全部依赖朝廷划拨,那是真的会饿死人。
“巡抚大人,你不是开玩笑吧!
这些州府全是刚收复的,民众们遭受了叛军毒害,正处于最窘迫的时候。
你去下面的村庄附近看看,草根树皮还剩下多少。
民间都要饿死人了,本官岂会在这种时候趁火打劫。
早在去年的时候,本官就上奏朝廷,免去了广西民众三年的赋税。”
听了贾博的回答,张思翰被气的差点儿破防。
早知道不能抱有期望,万万没有想到,局面比他预想中还糟糕。
能够让官员主动放弃征收,那只能证明,民间真的没有油水可榨。
看了一眼神游天外的李牧,他果断打消了从卫所中调粮的念头。
直觉告诉他,如果提出这个过分要求,自己的巡抚就当到头了。
“民生多艰啊!”
感慨一句之后,张思翰略显为难的说道。
“按照大虞律,反贼家属和战俘,除了头目需要问斩外,其余人都是要流放充军的。
广西自古就是流放地,大虞也找不到比这里更偏远的地方。
李指挥使,本官不日就要对这些人做出判决,到时候需要你来接管。
朝廷给的拨款有限,巡抚衙门只能给你提供有限的补贴。
缺额的部分,等衙门财政好转之后,才能予以补足。”
战俘和反贼家属,本身就是李牧派人负责看押。
只不过这些人的吃喝,按照规矩是由地方政府承担的。
广西地方政府都没有,前期是李牧自己想办法垫付,后面监军到位之后才补发了部分开销。
张思翰这位巡抚到任后,这些负担顺理成章的丢给了他。
理论上,他可以向朝廷求助,不过这需要时间。
贾博向他移交的只是赈灾粮,反贼家属和战俘的开销,主要靠虚报的军粮来填坑。
明明才恢复了四个卫的编制,上面拨付的钱粮却是按照十二个卫,外加三万募兵进行的。
放在台面上,肯定不合规矩,但特殊时期特殊处理。
现在职权进行了分离,贾博明显不会拿出军粮,替自己的竞争对手解决麻烦。
没有选择的张思翰,只能提前走程序,对战俘和反贼家属进行判决。
按照大虞律,罪犯流放充军后,犯人就要靠自己劳动养活自己。
平常时期的流放,通常都是流放三五人,多的时候也不过百八十号人。
牵连更广的大案,数十年都不一定能够遇上。
有免费劳动力送上门,还有衙门发放的补贴,卫所军官们自然没意见。
可一下子多出二十多万免费劳动力,还没有足够的补贴,那就从生产力变成负担。
典型的风险转移大法。
不过张思翰肯定,这些负担压不垮李牧。
徐阁老向广西方面划拨的钱粮,本身就是公开讯息。
钱粮在贾博手中控制着,他没有办法要出来,不等于李牧也要不出来。
看守粮仓的军士,都是李牧麾下的兵马。
他这个巡抚过去要粮,需要监军的批条。
换成李牧这位主帅,把粮仓搬空了,监军都不一定能发现。
“巡抚大人,按照大虞律处置,本将自然没有意见。
不过过去的岁月里,广西军田被地方大族肆意圈占,严重影响到了军队的生存。
以往清查的阻力太大,现在阻力不复存在,我们必须尽快予以捋清。”
李牧淡定的回答道。
这样的处理方式,肯定不会令监军满意,但这是最符合他利益的选择。
在外界眼中,反贼家属和战俘都是麻烦,可放在他手中却是宝贵的劳动力。
让这些人干别的,或许存在着问题,安排他们种地挖矿,一准没有问题。
在扬州的时候,他就积累了丰富的罪犯处理经验,现在无非是规模更大一些。
“李指挥使,可有军田的账册?”
张思翰关心的问道。
军田不是他家圈占的,现在还给卫所,也就还了。
反正士绅大族都被叛军祸害完了,这么干也不会得罪人。
“巡抚大人,您这是说笑了。
如果军田账册没有被烧,朝廷清查军田也不会那么困难。
不过本将虽然没有卫所军田,却有官府登记造册的民田账目。
广西大地上一共就三种土地,其一是军田,其二是民田,其三是土司之田。
土司的控制区是朝廷册封的,直接按照官方划定边界计算即可。
扣除两者之后,剩下的自然是卫所的军田。”
李牧一本正经的胡诌道。
虽然他也是世家大族中的一员,但对世家大族藏匿土地偷逃税款的行为,李牧还是表示不耻。
现在机会送上了门,不黑吃黑,都对不起老天爷给的机会。
“李指挥使,这么计算怕是有些不妥吧!”
张思翰本能的反对道。
开国这么多年,民间藏匿的土地有多少,谁也说不清楚。
广西一省之地,隐匿下来的黑地,怕是有数百万亩之多。
如此大的一块肥肉,岂能轻易送出去。
不过隐匿的土地,没法拿到台面上说。万一让皇帝知道了,这就是弥天大祸。
“巡抚大人,广西的情况和其他省份不一样。
许多土地在土司手中,朝廷控制区域的耕地,没有你预想中那么多。
何况这边的土地有多贫瘠,你是能够看到到的。
论起价值来,这边的十亩旱地,都赶不上江南的一亩水田。
你给我塞了这么多人,总不能让大家都饿肚子吧?
要知道这只是开始,等平定叛乱之后,流放过来的罪犯数量还会大幅度增加!”
李牧面不改色的忽悠道。
广西有多少耕地,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官方造册上的数据,一共才一千万亩耕地,其中军田占比高达五分之一,土司之田占比更是达到了四成。
毫无疑问,这样的数据肯定在侮辱智商。
以中华民族对土地的热爱,不可能从开国初年到现在,两百多年都没有增加过。
看人口就能说明问题,开国初年的人口约140万,截止到叛乱爆发前总人口不低于400万。
以现在的粮食产能,广西的一千万亩土地,很难养活400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