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不知道了!”
山羊胡靠近众人,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了一件事,负责管伙食的军需官,将咱们每天供应的肉克扣了一部分,偷偷拿去卖了……”
朱祁镇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饭碗,有菜有肉,分量也足,怎么看也不像被克扣了伙食。
这就是白莲教的高明之处,只说一部分,却没说多少,但凡信了此人,怎么看都觉得少了。
那人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这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老刘用力点头,说道:“三哥你放心,兄弟绝不会说出去!”
“行吧,你们先吃,我去那边转转。”
“三哥慢走!”
山羊胡溜溜达达向着另一群人走去,看样子,是继续散播谣言去了。
朱祁镇不动声色,继续注意着此人的行踪。
“你们听说了吗,军需官似乎贪墨了不少银子……”
果然,对面立刻有人开始气鼓鼓地说道:“他有这样的胆子?”
“是啊,就不怕上头知道,杀他的脑袋?”
“那人肥头大耳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若非贪污,怎会吃的这么胖?你看他平日里,走几步都喘的不行,依我说,不用上官杀他的脑袋,只需让他去参加蹴鞠比赛,到时候自己就累死了。”
“你还别说,今天比赛,右军的球头就是个胖子,那身手灵活的很!”
“哈哈……”
众人说着说着便大笑起来,似乎已经将伙食被克扣的问题忘在了脑后。
朱祁镇就蹲在这些人不远处,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他明显能感受到,当一个坏消息出现时,人们从最突如其来的愤怒,可很快,这股子愤怒莫名其妙就被带偏了,话题重回到大家所关心的方向。
袁彬亦是大受震撼,他掌管着锦衣卫,打击流言蜚语,妖言惑众之人,乃是他的本职工作,可是,这种事情完全没办法根除,不管你抓多少,杀了多少,依旧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想不到,人家仅仅用一场蹴鞠比赛就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
相对而言,这些比赛所费的银子,比起锦衣卫的投入简直不值一提。
他感觉脑子有点乱,一时陷入沉思。
对面的山羊胡看到周围人的举动,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只得向远处走去。
朱祁镇给袁彬使了个眼色,袁彬会意,端着饭碗跟了上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便回来了。
朱祁镇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
袁彬先是轻声笑了笑,然后说道:“臣服了,心服口服!”
看样子,其他人也没有收到山羊胡的蛊惑。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朱祁镇等人借着夜色掩护,回到客栈。
“于谦,你现在把这边的情况详细说说吧!”
“是!”
于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副舆图,摊在桌子上。
“皇上请看!”
这份舆图似乎是他平日里随身携带,已经有些磨损,其中标注了好几处。
“倭寇多次派遣小规模部队袭扰泉州、福州等地,白莲教已经渗透到修河民夫之中,可见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现在靖安郡王已经到了南京,三日后便会出发,现在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因此,微臣估计,对方很可能会十天左右的时间动手。”
朱祁镇沉思半响,问道:“如果你是这场阴谋的策划者,你会怎么做?”
于谦说道:“若臣是幕后之人,首先,会派人加强对治河民夫的煽动,制造出一场谋反的局面,将山东一带的兵力吸引到淮安府。然后,继续派遣小股部队对福州等地进行袭扰,吸引江浙一带的兵力去剿倭。趁着这个空档,只需一个简单的里应外合,便可一举拿下南京城!”
众人看着于谦,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对方搞了这么多小动作,其实都是声东击西的幌子,他们的真实意图是南京。
如此看来,事情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
朱祁镇又问道:“既然猜到了对方的计划,现在说说,该如何破解?”
于谦指着舆图上淮安府的方位,说道:“臣敢保证,白莲教无可能煽动民夫造反,他们最后逼急了,肯定会制造一场事端,或者营造出一副造反的假象,用以裹挟那些民夫,这里要事先做好防备,若白莲教有起势的苗头,袁指挥使……”
“这个好办!”
袁彬胸有成竹地说道:“锦衣卫的暗探已经将隐藏在百姓中的白莲教反贼全部追查清楚,只要他们有风吹草动,可以第一时间将人全部控制住。”
锦衣卫本就擅长刺探,至于隐藏在其中的白莲教,根本不需要主动去寻他们,每天吃饭的时候,只需端个碗等着,他们会主动来找你。
就如方才看到的那个山羊胡三哥,老刘早就盯上他了,只是上面要求不可打草惊蛇,才没有动他。
这时候,贝琳若有所思地问道:“如果对方煽动民夫造反失败,会不会打消攻取南京的念头?到时候再想将倭寇一网打尽,岂不是更难了?”
“不会的!”
于谦摇了摇头,说道:“权势的欲望,人性的贪婪,是无止境的,他们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绝不会轻易回头的,而且,淮安府的民夫只是为了牵制山东的兵力,就算没有成功,他们依然可以对南京城发动奇袭。”
朱祁镇看向袁彬,说道:“锦衣卫现在掌握的情报到了什么程度?”
袁彬点头道:“朱骥带人在福州一带潜伏,他们得到的情报和于大人说的差不多,上岸的都是小股倭寇,而且,大多只选择一处偏远村镇,搞出点动静就跑,似乎就是为了引起朝廷的注意。”
朱祁镇说道:“既然那边的倭寇不足为患,为何不把人撤回南京来?”
袁彬却摇了摇头,说道:“回皇上,事情还远不止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