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山市
“川儿，现在魏忠贤虽然得势，但是他是斗不过文官的。”
闻言，方彦海叹了口气：“如今的文官早已经势大难制了，投靠魏忠贤，我们方家只怕没有好下场啊。”
当了这么多年锦衣卫指挥同知，方彦海很清楚，如今大明的权力划分早已失衡，原本皇室代表的皇权、文官代表的相权、勋贵武将代表的将权是三方鼎立的，皇权为主，相权和将权为辅。
可是如今勋贵武将代表的将权早已经被文官们抢走，并入兵部之中，连各地的锦衣卫都有不少是地方豪绅的人，皇帝的旨意若是不经内阁，连敢奉旨的人都是少之又少，可以说，圣旨已经难出皇城了。
如今的魏忠贤虽说声势正旺，但是他依靠的是谁，除了皇帝以外，就是阁老魏广微、御史郭巩他们这些文官了。
哪怕如今东厂、锦衣卫已经受魏忠贤节制，但魏忠贤可以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去对付文官，却无法让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去朝堂上当文官，去治理天下，拉下了一个文官，又是一个新的文官接手对方手中的权力。
这代表着刀永远都在别人手中，魏忠贤能做的就是借别人的手去握这把刀，这也代表着别人一旦有了异心，那么魏忠贤瞬间就会一无所有。
别看现在魏广微他们倚仗魏忠贤和东林党那些人斗得正起劲，但那只是因为魏广微他们需要魏忠贤去对付东林党那些人，一旦魏广微他们重新得势，魏忠贤将会被第一个抛弃。
文官终究还是文官，他们斗得再狠，再残酷，那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文官们终究还是一个阶层的，除非魏忠贤能够像当初文官们对付勋贵武将一样，将兵权彻底从兵部夺走，还给勋贵们或者据为己有，让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人去掌控兵权，否则魏忠贤永远没有胜算。
而这种事情，百年前的正德皇帝做过，不过结果就是皇室换了人，由他堂弟一家当了皇帝。
“父亲，如今陛下年纪尚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魏公公败了，只要陛下还需要有人制衡文官，那么我们家在锦衣卫中的地位就不会有任何动摇。”
听到方彦海的话，方海川表情严肃道：“只要我们忠心于陛下，陛下不会让忠臣寒心的！”
这一番话让方彦海瞬间沉默了下来，许久后，方彦海才缓缓道：“你把东西带上，随我去见魏公公吧。”
既然方海川这个当儿子的都已经决定了，他这个当爹的自然不会再阻拦，他娶妻生子都常人晚了不少，三十多岁才生下方海川这个儿子，又拼杀了一辈子，早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没几年好活了，接下来方家也得靠方海川撑着。
他就算现在阻止了也没用，况且方海川说得也没错，只要皇帝还需要人去制衡文官，那就不会对他们方家如何。
很快，一辆马车自方家驶出，朝着魏忠贤在宫外的私宅而去。
…
魏宅。
“方同知，不知你来见咱家，所为何事啊？”
看着方彦海，魏忠贤眼中难掩诧异之色，虽然如今锦衣卫已经被他所掌控，但锦衣卫中还是有些人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如方彦海、刘乔他们这些骆思恭留下来的旧部。
骆思恭执掌了锦衣卫十几年，整个锦衣卫中有不少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哪怕如今他已经掌控了锦衣卫也无法将这些人全部赶走，毕竟他一时半会也无法找到这么多人来替代，所以他对这些人的态度就是一视同仁，只要愿意执行他的命令，那么就是他的人，就算不执行他的命令，也不能和他作对。
而方彦海作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他在那些人之中的地位仅次于骆思恭，他之前也曾经拉拢过方彦海，只可惜方彦海一直态度模糊不清，现在突然登门拜访，他也很是惊讶。
“魏公公，小儿在调查漕粮贪腐一案的时候，发现临清州漕运粮仓有人大肆盗取漕粮，小儿已经将这些人盗取漕粮的证据拿到手了，还请公公过目！”
方彦海捧着十几本账本向前走了几步。
这时候，一个一直守在魏忠贤身后的太监突然一个跨步出现在方彦海身前，悄无声息地接过了方彦海手中的账本。
高手！
直到手中的账本消失，方彦海才反应过来，心中不禁一凛，他现在虽然已经油尽灯枯，离死不远了，但他曾经也是一位武学大师，能够悄无声息地从他手中拿走账本，这太监的实力比他全盛时期只强不弱。
不过转念一想，也得有这种高手保护，魏忠贤才敢肆无忌惮的出宫，否则一旦真遇上铤而走险的，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从太监手中接过账本后，魏忠贤便翻看了起来，只是看了一会后，魏忠贤便放下了账本，问道：“方千户，那些人盗了多少漕粮啊？”
“回公公，仅账本上记载的，这近二十年来，那些人直接盗取的漕粮就超过了四百万石漕粮，以陈换新的超过六百万石。”
听到魏忠贤问话，方海川连忙回答道。
“你说多少！”
闻言，魏忠贤不由惊呼出声，整个人猛地站起，连手边的茶杯被扫落在地上都毫无所觉。
看到魏忠贤的样子，方海川知道，纵使是魏忠贤这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也被这庞大的数字惊吓到了，其实他自己之前刚算出来的时候，他也同样是惊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四百万石，如今朝廷一年的漕粮也就这个数字，这么多的粮食，已经足够养活近百万人一整年了。
“这些人的胆子可真包了天了，他们就不怕把百万边军逼反了，然后吃了他们！”
许久后，魏忠贤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十几本账本冷笑出声，四百万石粮食，运到京城的漕粮，那些人肯定不敢打主意，顶多用陈粮顶替，能打主意的也只有给各处边军的漕粮了，他们盗了这些粮食，代表百万边军都得饿着肚子。
而这还只是临清州的粮仓，要知道漕运粮仓可是足足有五个，临清州这样，其他四个粮仓又能好到哪里去。
不过对于他来说，边军饿不饿肚子他不管，但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能错过了，这么大一个案子，足够埋很多人了！
思索了片刻后，魏忠贤才笑着说道：“方千户，这次伱立了大功，不知你要什么奖赏？”
作为地痞无赖出身的他很清楚，什么大名大义都是忽悠人的，他一个太监也没这种东西，想要让人为他卖命，那就只有给别人好处，只有别人可以从他这里拿到好处，才会为他卖命。
想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方海川冒这么大的危险拿到了这些证据，肯定是有所求的，不过他现在手中大把筹码，方海川想要的，他肯定给得起。
“公公，家父年事已高，再过不久便要致仕了，下官想要承袭家父的职位。”
方海川并没有拐弯抹角，虽然魏忠贤并不像那些文官所说的大字不识一个，但没读过什么书倒是真的，和魏忠贤搞文人那套文诌诌的假谦虚，说什么不求回报之类的，说不定魏忠贤就信以为真了，到那时他就亏大发了。
听到方海川的要求，魏忠贤手指轻轻敲着扶手，权衡其中的利弊，方海川这个要求倒是不过份，这些证据能帮他扳倒不少人。
不过方彦海在锦衣卫中的威望不小，之前方彦海已经离致仕不远，他也就没太过理会方彦海，现在方海川正当盛年，若是承袭了方彦海的职位，那些骆思恭的旧部肯定会靠向他这边，到时候锦衣卫中除了田尔耕外，就多了一个声音。
不过这对于他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如果方海川收拢了骆思恭那些旧部，那代表着他手中又多了一些人可用。
想明白后，魏忠贤笑着点头道：“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方千户的能力出众，承袭令尊的职位也在情理之中，此事咱家允了。”
“多谢公公！”
方海川连忙躬身应道，而这时他也想起了之前对苏浩的许诺，替他拿下济南府锦衣卫千户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