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 杨定骑着他的自行车,一脸喜气地回到村口,大家光看他脸色, 就知道他家三女儿杨安华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也到了。
“杨定,哪家大学呀?”白发苍苍的二姨婆照旧是第一个扯着嗓子问的。
杨定大笑道:“首都大学!”
“哎呀!”二姨婆笑道:“好啊,三个妮子都去了首都大学,你好福气啊!”
没多久, 杨家第三个女儿也即将去首都大学就读的消息,就传遍了杨家村。
“杨家真是翻身了。”村民们议论道:“我听说他家大妮,已经是作家了, 出了一本书, 赚了不少呐!”
“而且快结婚了,男的就是首都当地人,听说家里条件好得很。自己也是大学的教授,特别有本事。”
郑守晒谷子的动作略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劳作。
但村民们的议论还在继续:
“大妮不小了吧, 也该结婚了!”
“不是跟你家王全一个年纪吗,23了吧!确实不小了,这放在咱村里, 孩子估计都要有了。”
“你这话说的!人家可是大学生, 你生四五个儿子, 国家也不会给你安排工作啊。”一旁听不惯的大娘道。
“是是是,那不是一时感慨吗。”那人赶紧低头。“确实不能比,人家现在是咱们小山村里飞出去的金凤凰, 神气着呐!”
“可不是, 早知道杨家大妮这么会读书, 当年我就得让我家闺女多跟她处处,但凡学到一星半点,也够考个普通大学了!这一毕业就有工作,嫁人也能挑个好对象啊!”
“那也得你肯让你家闺女去呀!你看人家杨定,真真是拿闺女当儿子养,给的都是最好的。你再看看你,你看得起过你家闺女吗?”
“哎!”
“爸爸。”大儿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喊了郑守一声:“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说完,也不管他回不回话,就跟身边的小伙伴玩了起来。
“知道了。”郑守低声说了一句。
旁边人见了,笑骂道:“这群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瞎玩。要用功读书知不知道,学学杨定爷爷家的几个姨,争取考上首都的大学!”
小孩子们只觉得大人唠叨,郑守听在耳里,却觉得那些话像极了一根根尖锐的银针,扎在他的心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知识真的很重要。
想和一个优秀的人相守的正确方式,不该是将她拉到自己所处的低谷,折断她的双翼,期冀她陪自己一生一世;而应该奋力上进,让自己也变得优秀,直到与她并驾齐驱。
可惜,他多年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明白之时,却早已失去,去追寻她的资格。
——
从收到小妮的录取通知书开始,杨家就开始着手进行搬家事宜。
这次小妮入学,他们要全家一起出发。
首都的房子,早在上回杨定陪二妮去报名的时候就敲定了,是一套四合院,要价不菲,不过这十八年来,杨定从系统那得到的积蓄足有上万。
甭说一套,就是再来两套,他也买得下。
不过与其买房,他更想盘个店面。
地址他都选好了,离家也不远,他打算开间小店,就跟从前的供销社一样,卖些东西。
如今类似的小店已经有了不少,货物齐全,价格公道,待客和善。已经挤兑得各大供销社没了活路,逐渐关门大吉了。
杨定选的那块地方,居住人口比较密集,暂时也还没有竞争对手,非常适合开一家。
他不愁资金,货源也托了未来大女婿的福,有了眉目,这次过去,杨定就打算把事情定下来。
这样一家小店,或许不能发财致富,但小富即安是够的。
有了收入,他们一家就能在首都站稳脚跟了。
而且,杨定还有些不足以为外人道的理由是,系统给的一些好东西,他需要更光明正大的渠道拿出来用。
比如小件的录音笔,大件的电风扇,自行车这些。
等开了店,这些东西的来源,都可以推托是货源,那不管他们要自己用,还是卖钱,都可以光明正大了。
至于老家的这些家当也要处理一下。房子他们打算留着,家里不缺钱,这栋二层小楼又是他们一家多年的回忆所在,不管是卖了还是租给别人,他们都舍不得,很多东西,是可以留下,但家里没人住,摆太值钱的家电也不放心,万一遭贼了呢?
从这到首都,路途也遥远,都带过去又是不现实的。
关键时刻,杨定想到的,还是最靠得住的杨大石。
生产队取消后,杨大石不做大队长了,就退休在家,含饴弄孙。不过每家每户有了什么大事需要主持,还是会自觉请他去镇场,可谓德高望重。
由杨大石出面,将那些八成新的家具电器半价出售,那些为人厚道的,甚至只要原价的三折。
本来一切都有条不紊,但不知哪个红了眼的,故意把这些家具是杨定家的消息透了出去,杨定的弟弟和妹妹坐不住了。
当年杨定与杨老太当众撕破脸,他这两个弟弟妹妹觉得丢脸,再没从城里回来过。后来几年,要是想从杨定这拿好处,也都会遣杨老太来趾高气昂地讨要。
那做派,仿佛是来要求他们上贡的,而非接济。
杨定最多给了他老娘一个人的口粮,那是分家时说好的伙食费。别的,真是一粒粮也不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