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人生,本该如此顺遂!
偏偏裴承这该死的男人,在她抛掉了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以后,又说什么遇上了真爱,张嘴就要悔婚。
害她堂堂苏家女,成为全长安城的笑话!
即便是后来建宁帝对她痴心不改,力排众议也要将她娶回家中,并宠爱有加,可为妾,与嫡妻,怎可一概而论?
王氏也是出身名门,又在她之前生下了嫡长子,于情于理都不能被废。
一着错,满盘输!
她本该顺遂又完美的人生,就因为裴承,所谓的真情,彻底毁了!
这叫她如何能够甘心,如何能够不去恨裴家!
——
苏蓉最后的下场,自然是死。
裴承当着她的面,杀了李泽,又吩咐人,将其尸首以弑父弑兄的罪名,吊在城门,公诸于世。
苏家也被西北军在一夕之间覆灭,全族上下六百二十三口,无一存留。
裴承让人压着苏蓉,让她亲眼目睹了这场残酷无情的灭族之状,苏蓉承受不住,无数次痛哭着认错求死。
他只命人将她绑住手脚,堵好嘴巴,不让她得逞。
直到最后一个苏家人在苏蓉面前断了气息,裴承才扔了把锋利的匕首给她,冷冷道:
“现在,你可以死了。”
话落,无情转身离去。
苏蓉呆呆看他半晌,忽地轻轻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裴承!我诅咒你和冯氏,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随后才拿起裴承给的匕首,自尽而亡。
死不瞑目。
……
她的一切罪恶,都随着死亡消逝,没有人真的将她最后那句撕心裂肺的诅咒放在心上。
裴承只在亡妻墓前独自坐了半宿,翌日便精神奕奕地出现在朝堂,与昔日建宁帝的心腹,柳青河一起作证:
建宁帝去时只留下一道诏书,要传位于太子李勉。
苏贵妃与端王李泽狼子野心,自建宁帝身体不适起,便用药物将其控制,不让任何亲信接近,并妄图买通柳青河,为其所用。
但柳青河自认忠直孤臣,只一心效忠皇帝,如何能与其同流合污?
“鄙人也不敢直白拒绝,生怕他二人恼羞成怒,对吾皇下手。只好虚以委蛇,假意投诚,静观其变。”柳青河娓娓道:“却不料此二人对我也是利用,先帝病愈后,栽赃我与太子勾结,意图篡位。所幸,先帝对鄙人十分信重,要我将计就计,从此与裴相、太子一起,由明转暗,韬光养晦。”
“如今先帝已去,黑白是非只凭你一张嘴,便要我等尽信?”一人没好气地问。
“太傅莫慌,我自有明证。”柳青河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从怀里取出一道明黄旨意:“圣上亲笔所写之诏,请诸君过目。”
众人相视一眼,迟疑地上前,看过之后,都低下头来。
“如何?”裴承缓缓开口:“这会儿信了吗?”
诸人不得不低头:“我等多有得罪,还请裴相、柳君海涵。”
裴承没有跟他们客气,道了一声无妨,便自顾自道:“先帝既然下了明旨,是要传位于太子的,那端王李泽便坐实了弑父杀兄的罪名,此罪,绝不可恕。可惜我等千算万算,还是叫逆贼得了手,先帝与太子双双遇害。”
他叹息不已,有些人哪怕心里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也不得不跟着他一起,作出遗憾的样子来。
“不过。”他语气一转,众人也随之精神一振,知道今日谈话的重点来了。
果不其然,只听裴承朗声道:“幸有秦王殿下不远千里,除逆贼,清君侧,救我大庆于水火之中。论文,他胸有乾坤,在西北数年,将那荒凉之地治理得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论武,诸君皆知,他率领麾下五万西北军,抵御外敌,横扫西北,让异族闻风丧胆;”
“且他又是纯正的皇室血脉。”
“国不可一日无君,裴某愿支持秦王殿下登基为帝,诸君有何想法?”
裴承问完,好整以暇地看着诸人,一脸笃定。
百官不禁暗骂,好歹话都叫他一个人说完了,他们还有何话好说?
既然李泽是乱臣贼子,同样起兵谋反的李穆当然就成了救国英雄,且他如今,又是硕果仅存的李家嫡系血脉。
他那五万骁勇善战的西北军也驻扎在长安城外,所求为何,人尽皆知,他们有什么资格说不?
左右这个皇位,注定是人家的了,他们与其梗着脖子拒绝,如同蚍蜉撼树,徒增笑柄,不如顺着裴承给的台阶,高高兴兴地迎新帝即位好了。
“裴相所言甚是,臣附议。”
“臣附议!”
李穆便在‘众望所归’中,继位称帝。
改元建武;
建武元年十一月,裴琳琅带着一双儿女,重归久违三年的长安城。
望着熟悉的高墙城门,耳畔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口音,她微微一笑。
李穆答应她的事,果然做到了。
从西北,到长安,从一个孤单影只,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可怜皇子,成为天下之主,他只用了三年。
“阿姐!”
两道惊喜的声音响起,裴琳琅的眼睛都亮了。
只见城楼之下,停了一队人马,拥簇着一辆精致又奢华的马车,带着裴家的印记。
车帘被拉开,一名相貌精致,与她极其相似的少女双眼晶亮地看着她,使劲朝她挥着手。
而在她身前半尺处,一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已经迫不及待跳下车,朝裴琳琅跑来,边跑边喊:“阿姐!”
裴琳琅连忙勒令车夫停下。
车驾刚停,那少年已经跑到了身前。裴琳琅甚至来不及谴责他行事莽撞,不顾己身安危。他便爬上车,扑倒她的怀中,哭着喊道:“阿姐,阿姐,安儿好想你。”
裴琳琅闻言,哪里还舍得再指责他什么。一脸动容的将他抱在怀里,也跟着落下泪来。
“阿姐也想你。”
裴琳珑不甘被忽视,紧随其后地进到马车中,硬是将裴安扒拉出一半的身子,自己贴了上去:“阿姐,我也想你。”
见状,裴琳琅噗嗤一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她:“你呀,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喜欢欺负弟弟。”
“再大也是阿姐的妹妹,阿姐可不能只疼安儿,不疼我。”裴琳珑控诉地看着她。
“怎么会呢,你们两个,阿姐都疼。”裴琳琅只好哄道。
姐弟三人说笑完,才想起身在何处。
尤其是裴琳琅,笑着从一旁乳母怀中抱了女儿,给弟弟妹妹们看。
“瞧你们,都是做舅舅、姨母的人了,还哭鼻子,要被小外甥们笑话了。”
裴琳珑一脸稀罕地看着阿姐怀里的小娃娃,好奇地去抓她的小手。又看了看一旁还在昏睡中的李延,好奇地戳了戳后者圆嘟嘟的脸颊,高兴地说:“我都当姨母了?这边是念念和延儿?他们怎地这样小啊?尤其是念念。”
奶呼呼的小团子不仅长得跟阿姐一模一样,小手小脚还那样可爱,裴琳珑一眼就喜欢上了。
裴安也是一样。
不过男孩子也更为直接他转头看了念念,又看了看熟睡的李延。毫不犹豫地凑到长姐怀里的小女娃面前,学着二姐的样子抓住小娃娃的另一只手。“我喜欢念念,她长得更像阿姐。”
裴琳琅愣了愣,随即失笑:“这话,可不要当着延儿的面说。”
“我知道的。”裴琳珑说:“做长辈的要一碗水端平。”
自己还是个孩子,说得却老气横秋。
裴琳琅笑了起来,却没有说什么。
马车不停,缓缓驶向皇宫。
李穆称帝,她便是唯一的皇后,虽心中惦记着裴府,却也没有回家看看的道理。
宫门口,李穆率领众人等候多时。
裴琳珑远远地见了,便挑着眉对长姐道:“眼下看来,我这姐夫真是顶顶好的。不但才能出众,又对阿姐你死心塌地,不改初衷。还是阿姐的眼光好。”
“你这丫头,几年不见,虚长了几岁,便打趣起我来了。”裴琳琅有些羞涩,可一想到这是在一双弟妹面前,她可不能太小女儿情态,便道:“既然你也知道我眼光高,那你以后的夫婿,可要先让我掌掌眼。”
本以为小丫头被她这样一说,就该丢盔弃甲,羞得不敢见人,没成想裴琳珑偏不按常理出牌,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正有此意呢,不止是我,还有安儿将来的婚事,都是要阿姐你亲自点头的,我们才放心呢。”
突然被点名的裴安却红了脸,眼神滴溜溜乱转,都不敢抬头与裴琳琅对视,嘴里嗯嗯啊啊地应着:“对、对。”
裴琳珑不耐烦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扭扭捏捏,谁人长大了不娶不嫁?何况又是在阿姐面前,有甚不好意思?”
裴琳琅噗嗤一笑,有些不敢相信,可又觉得十分惊喜。
妹妹这样坦率大方的脾气,太对她的胃口了,合该是她裴家的姑娘。
“好,你们的婚事,阿姐一定上心。”她笑着许诺。
话说回来,琳珑都十三岁了,正是豆蔻年华,也是时候该议亲了。
前些年朝中局势不稳,他们远在西北蛰伏。
长安城中,裴家又一副落寞之象,妹妹裴琳珑满十三岁以来,从未有媒人上过门,远没有她当年刚满十三,求亲之人便如过江之鲫,险些踏破门槛的景象。
她对此很是耿耿于怀。
在她看来,琳珑和安儿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值得世上最好的婚事。
如今,她荣耀归来,又将母仪天下,自然要为他们两个仔细选择一门最好的婚事。
那些在裴家低谷时捧高踩低的,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即便家世显赫,她也瞧他们不上。
那要从何处着手挑选才好呢?
这个念头刚起,马车已到了宫门前,李穆迫不及待走上前来,掀开车帘,目光先在裴琳琅面上看了又看,直将人看得面红耳赤时,才温柔地看向她怀中的小念念。
他伸出手,将小女儿接过来,单手抱在怀中,另外一只手伸到裴琳琅面前来,轻柔地问:“长途跋涉,累坏了吧?”
“有两个小的在,能走得多快?再说你刻意添置了这么些东西,一点都没受罪。”裴琳琅笑着拍了拍马车里的摆设,柔声回答完了,才就着他的手,下了马车。
“姐夫,你怎么好像只看得到我阿姐?我和安儿也在这呢。”裴琳珑坏笑着开口。
李穆眼带笑意地看了她一眼:“伶牙利齿,想必腿脚也一定很好,自己下来吧。”
说着,一手牵着裴琳琅,一手抱着女儿,转身就走。
裴琳珑傻眼,忙拉了裴安下车,跟了上去。
这宫闱禁地,搁平时可没这么好进,好不容易时隔三年再度见到长姐,她可不想就这样分别。
一行人都快走进宫门了,裴琳琅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延儿,延儿还在车上睡着呢!”
慌忙回头一看,乳母一脸尴尬地抱着还在昏睡中的李延跟在后头。
李穆有些嫌弃地看着那睡出一丝口水的儿子:“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裴琳琅看了他一眼,心道咱们这对父母,貌似也不遑多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