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问,我却还有一事不明。”他轻轻地说。“你也看到了,辗转那么多个世界,那么多个时空,我心心念念的人,依旧只有你。”“裴琳琅,我毕生所求,不过与你白首。与你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就算知道再重来一次,你这个坏女人眼里依旧只有权力和地位,我还是想得到你。你想要皇位,我就替你去争;你想要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我就给你后位,只你一人。你想要你的家人们显赫安康,我也都如你所愿。包括我们的孩子,只要有我在一日,我绝不叫他们受任何委屈,也不会有任何危险。若这些还不够,你便是想要摄政,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我也可以退位,让你做女帝。”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心里有我吗?”
裴琳琅听了,又想笑,又想哭。
想到她所看到的那一世里,男人为她所做的一切;
想到他为这重来的一世,付出了多少,她再也不忍心拿乔:“怎么没有呢?我可是裴琳琅,若非心里有你,我为何要冒险生下念念?”
何不将计就计,一碗汤药下去,真的小产了事?
“若非心里有你,我为何要答应与你远走高飞?”
何不与李浩联手,假意答应,等他交出兵权实权以后,用计逼他就范。
李穆越听越是高兴,心里涨得满满的,只是不等他表达出自己的高兴,裴琳琅已经继续道:“有些话,你或许不爱听,可我得说,能让我裴琳琅心甘情愿用性命相护的,唯有我至亲至爱之人。”
“我的父亲,我的妹妹、弟弟,儿女。”她双手捧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庞,认真地说:“和你。”
“若那天那个人抓的不是念念,而是你,我依然会那样做的。”
李穆动容,却将她紧紧抱住:“不行!不论那个人是谁,裴琳琅你信我,此生我必护他安全,你绝对不许擅作主张,不顾自己性命了!”
裴琳琅被他抱得根本喘不过气来,便知道当日那一幕已成了他心中极重的心魔,只怕今生都难根除。
暗叹一声,轻哄道:“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李穆这才松了口气:“琳琅,我好高兴。”
他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用最后的一点积分,兑换了这个记忆碎片,将前世与裴琳琅初见之后的点点滴滴,都刻录在其中。
其实回来后,虽然顺利地将她一点点拉到自己身边,与她名正言顺地做了夫妻,生儿育女。
他一面欢喜,一面又失落。
有太多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了,而这些记忆又无比沉重,经常会挑动他紧绷的神经,使得一些阴暗的情绪不自觉就汹涌而出。
他自认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却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在成为快穿任务者的那些年,他之所以一个劲地接争霸世界的任务,喜欢带兵打仗,不止是因为在那样的世界里他完成任务的速度、赚取积分的速度够快,还因为他需要用杀戮来麻痹自己,越多的杀戮,越能够让他释放心中那些负面情绪。
哪怕知道那样是在饮鸩止渴,他也停不下来。
他需要积分,需要做任务,也需要发泄!
可是在这个世界里,他不能再这样做了。
这是他的原世界,更是裴琳琅的唯一世界,他不能让这个世界秩序混乱。所以回来以后,除了那次出征异族,他时时刻刻都在努力压抑自己的那些记忆,免得一不注意,就被某个回忆挑起情绪。
系统曾经告诉过他,想要根治这种毛病,只有两种办法,一是释怀,二是找人与他分享这样沉重的记忆,最好那人,是能与他心意相通,让他全心信任的。
释怀,是释怀不了了。
他知道自己这人,就是个死心眼,不论是看上的东西还是人,越是喜欢,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执着。
分享记忆的话,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裴琳琅,可他无法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喜欢自己,知道了前世发生的一切后,又能否接受自己。
直到今晚她的试探。
还是想要他让权的那种试探。
或许是他每回都太主动,以至于裴琳琅嫁给他以后,一直都很安分。为他打点后宅,生儿育女,不争不抢的。
相比之下,反而是他特别着急想要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
着急地打下这天下,着急地让裴家人脱险,着急地让她母仪天下。
好像只有这样,她就会放心地留在他身边了一样。
如今他都做到了以后,反而看不清女人的心思了。
裴琳琅到底是因为他足够上进,让她样样都有了,才如此安分。还是因为对他动了情,所以跟所有普通女人一样,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呢?
好在不知为何,她今晚突然就又对他试探起来。
试探好啊,说明她开始有其他所求了。
更叫他意外的是,这个傻女人怀疑的竟是他的真心,他就更高兴了。
她要不是对自己有感情,何必如此试探?他二话不说就拿出了记忆碎片,让她看个明白。
因为他想要的答案,不只是这一世的裴琳琅心里是否有他,也包括那一世。
而且只有和他一样,都拥有了上一世全部的记忆,她才是真正的裴琳琅。
他至死不忘的裴琳琅。
这一刻,李穆感到无比地放松。
他真真正正地感受到自己内心深处缺失的一角被补全了,严丝合缝,再无破绽。
……
两天后,李穆下旨,让裴琳琅以皇后之尊,同他一起上朝,共治天下。
此事引得朝野上下万人震动,无数老臣竭力反对,以辞官相挟、以性命相逼,要求李穆收回成命。
可李穆不为所动,还让他们:“想死的趁早,想辞官的一起滚,我大庆泱泱大国,还没有到找不出几个握笔杆子写字的人的地步。”
当即就有个头发白的老臣受不得这刺激,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被人仓皇抬走。
李穆的脸色依旧冷淡,挑眉问众臣:“还有人有异议吗?”
他足够强势,也足够坚定,再无人敢置疑什么。
裴琳琅自此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上朝议政的皇后。
很快众人就发现,裴琳琅并非空有美貌,只会摄人心魄的妖后。
她才思敏捷,眼界与心胸不输男儿,在朝堂上要么闭口不谈,一旦开口,必是独到见解,久而久之,众人都习惯了在龙椅上,还有一位与皇帝平起平坐的女人。
有时边境不稳,李穆御驾亲征,也会放心地将国事交到她一人手里,由她全权作主。
帝后之间的信任,当真无与伦比。
裴琳琅一直记得自己在李穆的记忆中所见过的神奇世界。
就是那个女孩也能和男孩一样上学读书,公平竞争的世界。
甚至不只记得,可以说,她是念念不忘。
“你说,我们能否也学他们一般,让女子也有自己的私塾,能够上学呢?”她这样问李穆。
彼时,他们已将异世界里所学到的种种都搬运了过来。
增产粮食、更新军备、造桥铺路,大兴免费的国学院以取代私塾,试着让穷苦人家的孩子也能有书读;又广开言路,通过科举选拔各种各样的人才,为国效力。
再开个女学?
李穆看她一眼,微笑道:“你若想做,尽管去做便是。”
裴琳琅喜出望外,俯过身去在他唇边落下一个香吻,算是奖励。随后便热火朝天地办起了这个女学。
妹妹裴琳珑也对此事无比上心,裴琳琅便让她做自己的副手,做女学的主事人。
知道这个妹妹与自己一样,心有乾坤不甘平庸以后,裴琳琅就更欣赏她了。可惜此生她与李穆都在,怕是不能让她当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皇帝了,那就只好在其他事上,多多弥补。
这一次,她没有再为妹妹挑选什么娘家,而是鼓励她顺其自然。
若是遇到了心仪之人,就勇敢与其携手一生,到时,她也会用系统那换来的药,治好她的不育之症。
若是没有,就来当自己的女官,与她一起,协理朝政!
裴琳珑一心扑在女学事业上,直到四十多岁,才遇到各方面都能与之匹敌的良人,但面对姐姐拿出来的药,她思衬片刻,摇头拒绝。
“我虽成婚,但那是因为,我与他有相同的目标,就是携手共创另一番事业。若有了孩子,反倒不美。顺其自然吧,这药我不吃。若我与他命里该有子嗣,便生下,若没有,也无妨;正好我也想看看,要是我生不了孩子,他是不是还会对我如初。”
裴琳琅听了,便也默默收回了那枚药丸。
“你决定了就好。”
后来,她又启用许多女子做文官,来打下手。
如此上行下效,大庆女子的地位便越来越高。
一开始裴琳琅是高兴的,她觉得这种凭一己之力让所有人过得越来越好的感觉很不错。
直到……
时光如白驹过隙,长子李延、长女李念渐渐长大,却好似都遗传了她裴家人骨子里对权力的热爱,竟开始对彼此有了嫌隙,这让裴琳琅很是失望。
“我是不是错了?”裴琳琅困惑地问丈夫。
若长子懦弱无能,念念取他而之也就罢了。
可两个孩子都有足够的能力和才学。
李延是嫡长子,做了多年的太子,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可惜他们这对父母,因前世的记忆,出于补偿的心理,总是下意识地偏爱女儿,以至于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江山,只怕也会传给长女,再没有什么传男不传女之说。
这些话语也让李念生出了不一样的念头。
所以小时候还相亲相爱的兄妹俩,如今越长大,越不和。
裴琳琅发现以后,深感不安。
“他们骨子里不仅有裴家的,还有我李家的。”
虽然心疼妻子的烦恼,但李穆依然忍不住申明说。
“这座皇宫或许有种独特的魔力,所有在这里生活久了的人,都有对至亲拔刀相向的能耐。”
他嘲弄地说,回想起自己幼年时的经历。
父亲的漠视,兄长们的欺辱,宫人们的踩低捧高,甚至……
连生下他的那个人,一度也因为受不了那样昏暗的日子,几乎要被苏贵妃派来的刁奴蛊惑,相信她所遭遇的一切磨难都是因为生下了自己这个多余的皇子。
若是他不在了,她便能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
那个懦弱又毫无主见的女人呐,竟然还真就在某个夜晚对他拔刀相向。
幸好他及时醒来,力气也足够大,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也是那个女人不断地哭求,才导致刚满十六岁的他,自愿请求去西北那样最荒凉的地方,为国戍守边疆。
在时空站停滞的许多年里,他其实不止一次地想过,他越是认识裴琳琅这个女人,越对她痴迷不已,是不是就是因为,她和那个女人从骨子里就不一样?
有的人当了母亲,依旧懦弱。
不惜用亲生骨肉的性命来换取自己后半生的安稳。
裴琳琅却能为了念念,为了他们的女儿,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的性命。
当初坦诚相待,他不曾刻意去回答自己为何对她情有独钟,生死不渝。
但其实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年少时,或许是被她出众的容颜所惑,被她别具一格的性情所吸引;
后来,是一年年的求之不得,让他一朝得偿所愿,便再也欲罢不能;
再然后,是有了女儿,他以为两人之间,再也斩不断的羁绊;
但真正叫他彻底爱上这个女人,至死不忘,拼尽全力也要回来与她再续前缘的,是她那晚,为了救女儿,毫不犹豫的一跃。
从此裴琳琅这个人,真真正正地被镌刻进他的骨血中,哪怕过了数万年,依然历久弥新。
这个女人总说自己冷血无情,权欲熏心,但其实她所做一切,再无私不过。
只要是至亲,就都被她放在她自己之前。
想到这里,李穆轻笑着搂过裴琳琅道:“多大点事,要是他们都喜欢称王称帝,我再去给他们打下一个江山来不就好了?”
那几个小崽子如何自相残杀他都不在乎,可他不想她为此烦恼。
裴琳琅没有明白过来,他又解释了句:“你忘了,那个名叫现代的世界之所以有那样多的知识,是因为他们身处于未来。而每个世界相差的就是时间,地域却是大同小异的。你可还记得,那图书馆里时常挂着的世界地图?”
裴琳琅眨巴着眼睛,目光越来越亮。
第二天,李穆就带了自己所画的舆图,将自己和裴琳琅的所有孩子都叫到了一起。
当着他们的面,将那张舆图缓缓打开。
“你们是不是以为,大庆就是天下?”他悠悠地问。
“世界很大。”
“你们还年轻。”
“不要执着于这一亩三分地。”
“大庆是老子我自己打下来的,所以我能为所欲为。”
“你们要是真觉得自己也能行,自己去打好了。”
“谁打下来的地盘最大,谁就是我的继承人。不论男女。”
说完这话,满意地看到站在最前头的长子李延和长女李念,眼中双双迸发出惊人的斗志,他轻轻一笑,潇洒离开。
一群小鬼头,吃饱了闲的没事干就知道窝里斗。
干脆都给老子滚出去征服世界好了!
就没人跟他抢媳妇了。
(全文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