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主陆缅, 原本是楼里按照行首标准,重点培养的一位伎艺人。太宗驾崩,陆缅从楼里跑出来, 被眼尖的杨太妃拽到身旁,自此俩人结缘。杨太妃养了陆缅六年,今下陆缅年方十六,与浮云卿一般大。
陆缅的过往经历,浮云卿听贤妃提过一嘴。适逢顾婉音来问, 便把知道的,全向她叙述了一遍。
浮云卿往顾婉音身边靠,不解地问:“二妗妗, 你问陆缅作甚?”
顾婉音说陆缅这桩婚事怕是结不成, “官家下的懿旨,是让太妃秋猎后,搬到福圣园。太妃承懿旨,可却钻着懿旨的空,现在就从藤山跑出来囖。她与陆缅租来曹门仙桥处的一间院, 在院里住着。官家指婚,陆缅却不愿嫁。她呀,推辞说自己有心上人, 不想嫁给素未谋面的韩小官人。”
听及这桩八卦, 浮云卿顿时瞪圆双眸, “那心上人是谁?”
“三哥。”顾婉音搀着浮云卿过月洞门,低声说:“昨日陆缅托小厮给我递了封信,她没法子亲自联络你, 便拜托我当中间人, 朝你递口信。陆缅说, 你是三哥的亲妹妹,说话有分量。她想让你做媒,当个红娘。”
做媒可不是件容易事。媒人地位越高,婚事能成的几率就越大。说媒不能偏衬哪方,讲究门当户对,不能齐大非偶。
浮云卿斥陆缅异想天开,心叹今下的人脸皮都像她与韩从朗这么厚么,明明不相熟,硬是请她做事。
浮云卿摆手推辞,“我不应这件事。爹爹赐婚,我做媒把她指给三哥,那不是忤逆吗?再说,三哥自己寻了妗妗,赛红娘。二人虽未成婚,可如漆似胶得紧。她要我做媒,是想做三哥的妾吗?”
顾婉音嗫嚅回正是,“不说妾,就是外室也愿意做。宁肯做三哥的外室,也不愿做韩小官人的正妻。你说她这是何必。我拿不准,今日把你叫过来,也是为了这事。”
听罢顾婉音的话,浮云卿心里又痛又爽。痛的是陆缅把她推进了困境,爽的是看韩从朗吃瘪。
浮云卿面色嗒然,回道:“这件事不急。秋猎后成婚,还早着呢。陆缅她若再给妗妗你写信,你就拒收不回。得有点脾气,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应什么。要是昨日没接她的信,今日哪还用苦思冥想?”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句真理。
顾婉音颔首说好,未几,又犹豫说:“嗳,收了她的信,却不回个动静,怕是不好。我再想想罢。”
“不用再想,直接拒了就是。妗妗你要是开不了口,那就让我去找她说。”浮云卿打着包票,“她本是卖色相的伎艺人,得了太妃眷顾,从那柳地脱身。太妃待她好,虽是把她当作出皇陵的筹码,却不愁她吃穿用度。爹爹赐她封号,那是多少贵女都求不来的荣誉。她该知足了。再说,国朝皇子从未有过娶妾的先例。她硬要做三哥的妾,那三哥岂不是成了没脸皮的出头鸟。她这是要把三哥、太妃,你我,都陷入不义之地!”
这话说得句句在理。顾婉音遭浮云卿开导一番,心情立马由阴转晴。
招待客人,不仅要在前堂寒暄淪茶,更要摆玳筵,让客人吃得畅快。
这时半晌不夜,上一桌好菜未免铺张浪费。干脆做几道家常菜尝尝,意不在用膳,而在攀谈说话。
浮路看敬亭颐这位妹婿,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爱收集金石古玩,碰巧敬亭颐对这方面颇有见解,俩人聊得欢,酒都顾不上喝。
拘泥于饭桌处侃谈,实在受局限。
浮路拍拍顾婉音的肩头,打断她与浮云卿的对话,凑嘴说:“我与妹婿去书屋里说话。你俩尽情地吃罢。”
言讫又转眸看浮云卿,“小六,你是第一次来二哥府里罢。吃过饭,府邸内随便转,不要拘束。”
两位小娘子点头说知道了,再一抬眸,浮路与敬亭颐都不见了身影。
浮云卿收回目光,继续说被浮路打断的话。
“曹门仙桥那片我熟。仙桥仙洞,是娘子家最爱去的地方。妆奁簪珥,布料成衣,糕点,生,随处可见。因此地皮不比御街旁便宜。太妃能在那处租下几进院,想是守陵数年积蓄不少。”浮云卿说,“这样罢,二妗妗,你把那院的具体位置告诉我,我明日就去找她。”
顾婉音思来想去,拗不过浮云卿,只得说好。
“你可知归家铺?太妃租的院子,就在归家铺对面的那条发鹿巷里。进了发鹿巷直走,左拐第三家便是。”
浮云卿默然记下。
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明日寻陆缅,必经归家铺。经归家铺,必能碰上素妆与归少川。
因着素妆信上写,今明两日,她会一直待在归家铺里。若浮云卿有意,她随时能抽身陪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