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杯勾兑的酸梅汁怎能配得上一提香香的灌汤包?
沈瑜年一合计, 又在店里买了两根泛着油光的淀粉肠。
闻着孜然味的肉香,沈白曜对于淀粉肠其实是心动的,碍于家里管得严, 还是有顾虑:“咱们吃了,不会拉肚子吧!”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你爸就知道穷讲究。
沈瑜年怕香料掉到裤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口下去,三分之一根香肠没了。
她们注意到了一个缓缓靠近的黑影, 以为是要买东西的食客,纷纷避让。
“赵栩。”
清透却冷冽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吃淀粉肠的沈瑜年, 她的心里像是被竹签扎了一下。
微痛, 但更多的是酸楚。
沈瑜年隐隐猜到了是谁,抬眼与之对视,便与男子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相撞。
说是如此,可对方的那双桃眼,弱化了冷漠, 眼波如春风拂过,顷刻间冰雪消融。
沈白曜有点被蟹黄包香迷糊了,乍一看以为是邵渝, 可仔细看看又不是。
最显著的区别, 邵渝不戴眼镜, 更多的是少年意气。而这位先生带着一副银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移,而后扯着朋友的袖子, 压低声音:
“这位是……邵渝他哥?”
沈瑜年佩服于女儿的想象力, 不知作何回答。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讲, 这两人是有那么点像。
邵渝的相貌偏清冷挂,不太平易近人。
秦暮野则更如沐春风,温润如玉。
但前者外冷内热,至于后者……经过接下来几小时的交谈,沈瑜年基本可以断定,对方外热内冷,秉性淡薄。
为了不在这里掰扯那些往事,而是找个地方从长计议,沈瑜年思索稍许,顺杆而下,开始演戏:
“是不是邵渝让你来找我的?”
她在心中默念对不起,让无辜的男孩沦为她借口里的一环。
没等秦暮野开口,她又佯装愤怒:“带我去见他!
“我倒要亲自问问他,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是几个意思?”说完,气势汹汹地把愣住的秦暮野拽走,不忘回头嘱咐女儿:
“我会和陈老师请假,你先去吧到了给我发消息!”
沈白曜懵了,喝着酸梅汁目送他们离去,又咬了一口淀粉肠,认真思考:
为了区区邵渝,你是连晚修都不上了吗?
这边的沈瑜年自来熟似的,和这位“熟人”攀谈着:“你真人比照片上的帅多了。”
“听说你在外地读博士,还是从数学专业换到文学专业……隔行如隔山,很有想法嘛。”
秦暮野注视着面前之人,在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他企图在她身上找到故人的影子
——很可惜,失忆后的“赵栩”话太多了,暂时找不到。
……
四人去了师大附中旁边的火锅店,坐下之后,沈瑜年环视四周,见熟人不在,稍稍放下心来。
她和朱临清坐在一侧,徐仲仪和秦暮野坐在一侧。
两个小姑娘偶尔互发消息,但对于这么大阵仗的来访,沈瑜年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声问对方:“你们怎么都来了?出什么事了?”
朱临清把短发扎起,面露无奈,“左边那个,不太会说话。”然后她耸耸肩,一双俏皮的杏眼流露出戏谑之情,“右边的不说话。”
左边的徐仲仪正在划着手机,眼神还时不时往对面看。
男孩蹙着眉头,刀锋似的浓眉给人以莫名攻击感。
另一只手则敲击着桌子,仅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点菜,像是在看欠款名单。
右边的秦暮野倒是不看手机,垂眸直视着桌面,实则眉眼上挑,用余光观察对面。
朱临清敲敲徐仲仪面前的桌子,见对方的手终于老实了,语气上扬道:“出国这几个月,你这个大少爷脾气是一点都没改!”
“还说呢……我爸把我信用卡全停了。”徐仲仪把手机摆到沈瑜年面前,问:“还想吃什么?自己加。”
沈瑜年瞥了一眼,瞪大眼睛。
好家伙,四个人被他点出了七八百的单,她连忙把手机推回去,“太多了吃不了。”
朱临清调侃男生:“你爸停了你的信用卡,你难道还能出去打工?”
徐仲仪垂眼摆弄着手指,“我背着老徐又偷偷办了张卡,临出国前把没被冻结的钱都转了过去,虽然不到六百万吧,但也能过。”
沈瑜年有点想拔腿就走。
真想和这些有钱人拼了。
她随口开着玩笑:“你也姓徐,钱还这么豪横,你爸不会是徐昼吧?”
徐昼是全市首富,旗下经营矿泉水产业,其资产排名全国前两百。
说起来,徐董事长和赵梧楠的公司还有业务往来。
“嗯。”徐仲仪面色淡淡,点完菜后,把手机装回外套口袋。
“所以……查我个人信息的是你?帮我查银行卡转账记录的也是你?”沈瑜年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
徐仲仪撇撇嘴,犹豫片刻,默认了。
“我不追究你这个。”见到男生委屈的眼神再次被点亮,沈瑜年笑笑,“所以你为什么突然出国?”
188的大男孩,面对这句“审问”时,沉默了许久,然后蚊子哼哼似的问道:“真的要知道吗?”
“好吧……”徐仲仪再次坐直,抬起头直视沈瑜年,一字一句说道:
“我把你爸给打了一顿。”
两个女生:“?”
原来,在沈瑜年坠海被救上来后不久,徐仲仪认为这件事和孙浩然脱不了干系,有一天在街上见到他,生生尾随到无人的小巷子。
性格急躁的男孩,直接把人海扁一顿。
不巧的是,那条小巷子有个陈旧的监控,虽然拍摄不清晰,但仍能认出打人者。
后来,财大气粗的徐董事长高价与孙浩然和解,为避风头,把儿子送去了国外。
沈瑜年正打算问“为什么你认为‘我’坠海和姓孙的有关”,徐仲仪在女孩们讶然的眼光中,忽然起身。
男孩弯腰道歉:“对不起。”
“手机里的数据,没能帮你全部恢复。”
秦暮野倒是不惊讶,稍稍抬眼,二人事先交流过,所以他早就知道这件事。
那日的深空,足以吞噬一切的黑夜,海浪震耳的涌动……突然再度袭来,拍打在沈瑜年的耳畔。
一阵眩晕感陡然袭来,脑内轰鸣声愈发明显,为了抵抗那阵强烈的头痛,她捂住耳朵,但破碎的记忆,如流星般稍纵即逝。
“没事吧?”朱临清搂住面露恐慌的沈瑜年,徐仲仪全然慌了手脚,自责于不该旧事重提。
忽然,一只温凉的手覆在了沈瑜年的额头上,手上还依稀散发着柠檬味的皂香。
“慢慢来,不要强迫自己去想。”秦暮野见她如此痛苦,他的心也随之下坠,撕裂似的痛感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