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拿着卖身契细细地看了一眼,把那张纸叠的四四方方的,和张小虎那些信一起放进了铁盒子里。
“张小虎,你这脑子以后被骗了都是给别人数钱的。”他神色复杂地瞧了一眼梗着脖子看向自己的笨蛋。
张小虎听了这话,噌的一下就要站起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他只能把原来的话吞了回去,瞥了一眼谢允光溜溜的身子,“你还不赶紧穿衣服。”
谢允套了件衣服,走过去开了门,就见村主任站在门口,犹疑地开口道:
“来福叔,你怎么来了。”
张来福憨笑一声,瞧见里边床上还坐着一个张小虎,愣了一下随后佯装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小虎也在呢?你来找小允玩的?”
张小虎看见是他,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冷淡淡地嗯了一句,就和谢允说自己要走了。
“哟,怎么这就走了。”张来福脸面有些挂不住,没想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只能讪讪地逞能道,“也是,这么晚了不回去他娘得着急了。”
说完还不停嘴,冲着他的背影喊着,“明天给小允的接风宴你记得来呀,你俩关系那么好,即便瞧不上我的面子,也得顾及小允吧。”
“来福叔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谢允蹙起眉瞧着他,打断道。
张来福闻言,忙扭过头谄着笑脸看向他,“我这还不是为了我家闺女小梅嘛…”
另一头,张小虎从谢允家走了出来,抬眼去瞧那间亮着灯的窗帘后的两个人影,心里就憋了一口气。
张来福是他的叔叔,可张小虎不愿意这么喊他,觉得说出口都犯恶心。
张小虎他爹刚死不久,这张来福见他娘俩势单力薄,便闷不做声地把他爹名下那好几亩良田全划到自己名下,被发现后也是东扯西扯一堆狗屁道理搪塞他们。
——“你们娘俩细胳膊细腿的,这些地能种得完?叔这是心疼你们,也心疼那几块好田,你们光占着不耕地,这是浪费资源。再说了那门市部你们不还开着吗?”
金凤总顾及着情面,又忌惮张来福是村主任,怕他背后给她娘俩穿小鞋,就吃了这个哑巴亏,但张小虎不乐意,总觉得这事做的不地道,一直没给张来福好脸色看。
一想到那接风宴得要在张来福家办,他宁愿窝在他床上睡懒觉,也不稀罕去瞧见他那张奸诈的老脸。
当晚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直到金凤捞着被子把他拽醒。
“张小虎!”金凤握着他的肩摇了两下,“你咋还在睡呢,赶紧起床去小允的接风宴!昨天刚说的话你就忘了?”
张小虎揉了揉眼睛,皱着眉窝了回去,“我不想见到张来福,晦气。”
“你这孩子说啥呢,”金凤明显音调弱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揉了揉他的黑发,“我知道,你生气,但娘也不好受呀,人是村主任,当官的,咱惹不起。”
张小虎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但你要是跟小允搞好关系,将来进城工作做了城里人,那张来福见到你都得客气几分,娘也跟着你长脸,你以为你吃的是酒吗?那是你的前程!”
金凤揪着他的被子,开始酝酿眼泪,刚哭出第一个音节,张小虎就跟被刺了一样坐直了身子,“行了,我去。”
羊尾坡办酒席都得十几桌起步,况且谢允是这一带出的第一个大学生,邻里八乡的人都来凑了个热闹,张小虎远远一瞧,见那圆形酒桌已经从张来福家里一路摆到了路牙子上,一堆人吵吵嚷嚷的。
他动着步子瞄准里边的熟人,见到常常来他家送货的富贵,便拨开人群坐到了他身边的位置上,好巧不巧,他那桌就紧挨着谢允和张来福。
“小虎哥也来啦。”富贵见了他,笑的憨厚,给他倒了杯酒。
张小虎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酒杯,眼睛总忍不住往谢允那瞟,富贵注意到,也跟着扭头去看,就见谢允站在人堆里分外挺拔扎眼,跟人推杯换盏,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有点风流倜傥的意味。
“念了大学就是不一样,往那一站气派都比人高一截。”富贵摇了摇头感叹一声。
张小虎见谢允和张来福敬酒,心里有种诡异的被背叛的感觉,这谢允和那臭老头挨那么近干嘛。
“念了大学有啥了不起的。”张小虎烦躁地移开目光,把酒一口闷下去。
富贵又给他满上一杯,艳羡地开口道:“你没瞧见咱那个村主任都可劲巴结他,现在正琢磨着把他闺女嫁给谢允呢,小梅可是羊尾坡又名的大美女,我都羡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