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思北语气不疾不徐。
但偏偏透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惊悚。
以族人血肉修补破损的地脉。
成全自己成就尸仙。
这还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察觉到一行人神色,他只是苦涩一笑,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尸仙法,但他还是远远低估了人性之恶,乌羊王好歹还是杀俘,血池作为郷食祭祀盘古脉,以求尸丹,但封师古那个疯子,竟然直接拉着族人去死。
追随他的那些人里。
有他的子女后辈,也有叔伯兄弟。
听信了他的妖言惑众,以为进了地仙村,真的能够长生不老。
但他却是毫不犹豫将他们尽数坑杀。
封思北捧着掘藏录的手,不停地颤动,心中五味杂陈,低垂着的眸子内更是充满了忿怒。
当初要是他这一脉的老祖宗封师岐略有察觉,果断带着庶脉族人返回祖地,不然……封家最后一点血脉,也早都烟消云散。
“道长……那些血雾是怎么回事?”
“还有,血雾入地群仙出山,指的是封师古已醒?”
一行几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如何回应,只有杨方盯着窗柩外黑暗中笼罩不散的血雾,难掩骇然的问道。
只见头顶岩层中血光浮动,更有无数血雾从裂缝中涌出,一如当初在瓶山见到的那些石烟,四周仍是漆黑沉寂,但那股阴冷腥臭的味道却是直冲口鼻。
如此诡异的怪象,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是九死惊陵甲!”
不等封思北回应。
一道冷哼声便已经响起。
陈玉楼手握古剑,俯身望向楼外尸形山,地仙村本就是一座被穹顶岩层遮住的棺山,其中中空,地势绵延起伏,就如一具庞大石棺,而九死惊陵甲便缠绕在棺椁上。
先前所见。
不过是它本体的万一而已。
如今血雾弥漫,隐隐还有雷鸣裂帛之声从穹顶地底传来,明显就是被罗浮追杀得更是伤重,铜蚀血甲在岩层中挣扎蠕动引起。
“那那些血雾……”
“岂不就是妖甲尸血?”
杨方瞳孔一凛,有些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先前甲兽穿山穴洞,那如藤蔓异蛇般,布满倒刺的铜蚀出现时,他记得陈掌柜和玄真道长说话中就曾提及妖甲的可怕之处,一是遇生气便暴起绞杀,其二则是妖甲当中蕴藏尸毒,一旦刺中,便是见血封喉的下场。
“错不了。”
陈玉楼点点头。
也就是五毒不侵的罗浮,要是换个人,就算是他,在如此恐怖的妖血倾注下怕是都难以生存,何况其他人?
“那咋办陈掌柜?”
杨方听得心如死灰,神色黯然。
如此剧毒的尸血,他都怀疑金刚伞能否挡得住,还是瞬间就会被腐蚀殆尽?
“等!”
陈玉楼缓缓吐出一个字。
为今之计,还真就是等,九死惊陵甲要是死藏在岩层地脉当中,拿它还真没有什么好法子。
只要罗浮能够将它逼出来。
本体暴露在尸形山中。
别说只是吞食了九死还魂草,就是还魂草铸造的本体,也挡不住他们这么多人的围杀。
“等?”
杨方微微一怔。
身后几人也是若有所思。
不过,谁也没有妄动,只是俯身站在顶楼处,无声地看着尸形山,察觉着其中变化。
轰隆隆——
终于。
不知多久后,裂帛般的诡声,被一阵巨大的轰鸣覆盖,同时,极远处的山脊中,一道血光轰的破山而出,一头撞入那些阴宅民居当中。
在它身后,还有一轮大日般的流火,穷追不舍,如影随形。
大片民房瞬间坍塌,冲天的烟尘四散。
在众人眼底,仿佛黑暗中正有两头远古凶兽在拼死抵杀。
“来了!”
见此情形,陈玉楼眼神猛地一亮。
“走,去楼下瞧瞧,九死惊陵甲到底是个什么妖物?”
说话间,他人径直朝着楼下走去。
杨方、袁洪还有昆仑紧随其后,各自眼睛里都是难掩期待。
至于白猿和白半拉,反应明显慢了一步,见几人转眼就已经快要下到二楼,也不敢迟疑,赶忙提着风灯急冲冲的追了上去。
反倒是封思北落在最后。
原本看过掘藏录中记载的秘闻,怒极之下的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入封师古冥宫,将他从棺椁中揪出来积销毁骨,方能泄心头大恨。
但藏骨楼中,不但有他遗藏,更有历代封家先祖图录牌位。
他就算再恨,怒火滔天,也不好让先祖为他陪葬。
所以,犹豫再三,封思北还是将洞开的窗户给重新封上,以防漫天血雨溅入楼内,毁掉先祖堂中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
他这才将掘藏录收好,提着风灯,沿着楼梯快步朝下走去。
等抵达二楼。
负责归拢收取古经道藏的鹧鸪哨和老洋人,已经结束行程,足足近百本古书,被他们专程放到一旁地上,层层堆叠,足有半人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