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463.一锤定音
完成了费舍尔的手术后,霍姆斯的工作量并没有削减。每天频繁的换药次数变成了早晚各一次,心理安慰工作也基本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则是对开颅切口处和眼球摘除二次清创处的复杂护理。
用到的消毒用品是卡维自研的硼酸,和刚从美国传来欧洲的碘酒,加上纱布、球、各类夹持用的钳子轮番上阵,用大量生理盐水进行冲洗,最后靠石蜡油进行封堵。
目的只有一个,保证骨瓣缝合处和眼球创伤处的清洁。
每次消毒换药就要用去霍姆斯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整个操作都在费舍尔的痛苦呻吟中进行。不论对病人还是对霍姆斯,这都是一种煎熬。
但没办法,就算到了有多种抗生素的现代,只靠抗生素也是不行的,依然要使用大量消毒剂和生理盐水来灭菌消毒。
费舍尔身上的创面相当大,原本就有感染,在手术开始前细菌繁殖就已经开始加速。
在彻底清创后,眼窝处的感染基本归零,靠着不停地换药应该可以遏制住发展。额骨缝合的位置虽然换药不容易,但术中石蜡油的封盖一直都做得不错,到现在都很干净。
剩下唯一让人揪心的地方,也是一开始就有问题的地方,那就是颅内了。
术前费舍尔就有体温,当时还不能确定是因为眼窝创面的感染,还是脑脊液鼻漏导致的。现在手术结束,他的体温不降反升超过了39度,早上被卡维盖棺定论确定是颅内化脓性感染。
之所以是化脓性感染,有三个原因。
一来是经验,因为术后感染几乎全是细菌导致的化脓性感染。二来靠腰穿观测出的颅内压,脑脊液压力升高是化脓性感染的标志。三来则是血液和脑脊液的白细胞计数,白细胞数远高于普通人便提示化脓性感染。
[白细胞计数方法:用3%乙酸将血液稀释20倍,使血液中红细胞全部溶解后滴入白细胞计数池,在显微镜下计数,求得每立方毫米血液中的白细胞数。(19世纪没有计数池会更麻烦些)]
卡维能搞定诊断,却搞不定“感染”的概念。在科赫拿出研究成果向所有医生普及微生物概念之前,卡维还是得用别扭的“大脑炎”来解释这种现象。
不过他对自己的关颅技术非常自信,有信心能解决费舍尔的颅内感染。只不过这一过程非常漫长,需要患者的身体素质配合,也需要护士们日夜坚守,保证术后护理的同时维持他身体的营养需求,不然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回想起昨天下午的手术,霍姆斯仍记忆犹新。
鼻漏位置的检查、开颅方法、修补材料的准备、各种特殊情况的应对手段,以及最后的关颅技术都是要点难点,不管错漏了哪一个都会导致手术失败。
但真正让霍姆斯看不懂的却是最后的关颅。
检查鼻漏位置和开颅手法都可以归结于卡维精纯的解剖技术,修补材料可以说他见识广博,应对手段丰富也能说他外科经验老道,这些都属于基本功或者奇思妙想,别人绝对想不到也不敢想,但原理却也不难理解。
纵观整台手术,唯有卡维最后使用的“分层引流”非常奇怪。
刚堵完了颅底的窟窿,转手就在手术创面上留下三根管道,任谁都没办法解释其中的原理。
可卡维却在做完颅底骨折修补后,在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手术已经结束的时候,仍然集中所有注意力在关闭颅腔的操作上。因为只有他知道,修补骨折只是解决了脑脊液漏,关闭颅腔的技术才能决定术后化脓性颅内感染的预后。
费舍尔从一开始就有化脓性颅内感染,这种感染比普通手术的术后感染更致命。
由于消毒液无法进入颅腔,开颅手术无法像德文克的骨折创面那样,通过长时间换药来解决。因为有血脑屏障阻拦,即使有抗生素也很难在短期内做到完全遏制感染,就算放在现代也有30-50%的死亡率,更何况是裸奔的19世纪。
患者的体温时有时无,细菌和免疫力互相对抗,感染期会越拉越长,最后产生大量耐药菌,结局依然是走向死亡。
所以卡维从一开始就把费舍尔的术后死亡率定格在了50%左右,手术再怎么成功,能否活下去看的还是感染和一丁点运气。
之所以是50%而非100%,是因为他有“分层引流”的技术。
“分层引流”是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傅继弟教授团队首先提出的理念,用于解决开颅手术后化脓性颅内感染的特殊治疗方案。
卡维穿越前对此治疗方案有所耳闻,在普奥战争时期就有过几十次尝试,结果将颅脑开放性火器伤术后死亡率从100%降低到了63%。现在到了器械和人手完备的主宫医院,这个几率只会更低。
因为有了这样的技术,他才有底气打开费舍尔的头骨。在做完颅底骨折修补后,他选择在硬膜下、硬膜外和皮下做了三层负压引流。
不过柔嫩的脑子终究不是腹腔那种糙地方,不适宜的颅内压力会损伤脑组织,需要随时纠正引流负压压力。压力的大小则由引流量和费舍尔的感觉来决定,引流一多或者出现头痛就要减小压力,防止颅内压力过低,严重的还应闭关维持一段时间。
当然现在的费舍尔的感染才刚开始爆发,细菌性感染会刺激脑脊液生成,增加颅内压力,引流压力还是高一些才更有效果。
卡维的分层引流理论在霍姆斯看来没有任何理论基础,非常玄乎,可惜现在单是换药+冲管的工作就占去了他大部分时间,也没办法去深究了。
“费舍尔先生,您醒着吗?”
费舍尔眼睛填塞着石蜡油纱布,脑门上压着厚厚的纱布,再由两层绷带做固定。他身体滚烫,整个人晕乎乎的,全身上下都没力气,只能做最简单的回答:“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