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自己之前就不该太过逍遥,点时间给江小弟谈些时事就好了,”张哲藏住了心思,嘴里只是安慰他,“三弟所论不错,应有好结果!”
他们吃酒的酒楼共有四层,他们吃酒的厢房便在第三层,这里的四楼并不对外客开放。
此刻,四楼唯一的房间里,正有人带着怒气抗声而言。
“这如何使得?!”此人一口南国口音,方才的斯文表象被对方的一句话击破了个干净,“苏氏逆贼,背主去国,满门都是先王亲旨斩杀,怎能为我吴国太子妃!?先不说这血海之仇,只是苏氏名讳被刻于金陵城门为记,是不可辩驳的贰臣,有罪之人岂能嫁得我吴国太子?”
坐在此人对面的正是东宫掌记室侯朝卿。
只见侯朝卿只轻轻笑了笑:“罗使此话却是不妥!”
“苏氏一门,本就是吾皇还为周王时收下的唯一世仆,陛下派之去了江南,耕耘二十载,才有了苏氏当年之盛。苏氏本就是我大郑臣子,何来贰臣之说?再有,吴国既要与大郑解除敌意,却仍然视吾大郑功臣为寇仇,不知罗使口中的诚意却有几分是真?”
“侯大人,本国议和自然是情真意切,其余条款都好说,便是赔款和割地之事也不是不可再议,唯独此事委实难以从命!本国太子年已三旬有六,王孙也有十九了,可我听闻那苏氏不过双十年纪,这、这也不合适啊!不如请尊上开恩,赐下王室女子,某自当全力转圜。”
“呵呵呵呵,”侯朝卿不紧不慢的摇摇头,“苏氏乃是吾皇唯一的世仆独苗,视之若子女,先为令主,后赠乡主,如今就要晋县主。听闻其才学过人,貌美如仙,若是本朝江南士子知晓是本官做的红媒,怕不是会被江南人千夫所指。如此佳人,便是六国王后某看也是做得的,罗使只管回报便是,不急,呵呵,不急。”
罗周听到侯朝卿轻描淡写的话,便知道这只怕是郑国的底线之一。可那苏氏?罗周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寒。吴国赵家王室对于当年的苏氏做下的那些事,知道实情的不算多,而罗周就是其中之一。屠杀苏氏满门,可不仅仅是因为苏氏暗为郑臣。
对于侯朝卿所说的苏明烟之美,罗周并不会认为是侯朝卿故意夸大。只因为苏明烟生母之美便是当年苏氏之祸的源头。
吴国先王虽后宫充盈,却一直垂涎于那苏邓氏。那一年中秋,先王后诏官眷相会,苏邓氏入宫之后却被先王以强凌之。苏邓氏刚烈,触石而死,先王遂先发制人污苏氏有罪,王军突袭苏氏,正好搜到了苏氏的秘密。
罗家世代为赵家的亲卫,所以这件事罗周晓得的清清楚楚。他敢答应让苏明烟成为太子的太子妃?放着如此一个满身都是仇恨的女子进入仇人的腹心禁地,日后不出事才怪!
“吴王既然有议和的雅量,当也有容纳苏氏的肚量!否则冤冤相报,我们大郑如何能相信吴国的诚意?”侯朝卿准备伸手去取茶盏,看来是准备端茶送客,“想必以贵国的诚意,必然能化解苏氏女的心结。否则吾皇何以告慰有功之臣,又何以劝说南征的军将?”
罗周见侯朝卿准备取茶盏送客,急忙拦住了他的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中开始反复的衡量苏氏女去了吴国的后果。
苏氏女其实做了太子妃也无所谓,只要她不生下儿子,郑国的谋划便去了一半。但是罗周就怕苏氏女真是个心机深沉的,本国的太子他太了解了。这位太子对于美色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更何况是当年美冠吴国的苏邓氏之女。
可.罗周想到两日前国内送来的暗报,心中一片悲凉。
他不是不清楚郑国其实也想在此时结束战争,可吴国比之郑国最缺乏的就是时间。在吴国国内接连发生的几件大事,让吴国上下都没有了对郑国继续僵持的本钱。
吴国在失去都城屏障昭阳郡之后,接连遭遇了重创。
其中之一便是吴国倚以为干城的陈氏军门出了状况。
先是去年陈氏军将之一陈正先投靠了郑国,导致昭阳陷落;继而是柱国之将陈山尧与郑帝私通,虽然陈山尧将郑帝投来的书信主动交出,但是那满纸涂抹的痕迹让王上暴跳如雷,所以当陈正先投敌的消息传来之后,吴王立即对陈家先下手为强。
去年那一夜,金陵近卫遭受了重创,陈家满门覆灭,但重病中的陈山尧却奇迹般的逃了出去。
今年江南接连大雨,吴国各地水涝洪灾不断,各地世家济难不力,先后爆发民乱二十余起,甚至在岭山之地有几股民贼已经成了气候。
然前日传来的消息更为惊人,陈山尧突然出现在东陵郡联合七家自立,正式宣告反叛,东海道七郡已经失陷了四个!
吴国现在最迫切的是,想尽快把东路十多万与郑军对峙的吴国精锐调往腹地平叛,中路失陷的昭阳也根本顾不上了,而西路与贺乾舟云梦南道兵马对峙的数万人已经不管不顾的开始南撤。
吴王给罗周传来了最新密令:不惜一切代价,议和!
密令中的底限是从来没有的卑微。
东路对峙的浔江一线浔南、朝山两郡可以直接割让,两国重新以朝霞山为界,中路于水北岸的三县之地也可以割让给昭阳郡,西路则吴国撤出东野县,双方以东野县为缓冲区。钱粮都好说,锦绸女子也可尽量逢迎。
只求郑国撤回三路大军,让吴国二十多万精锐可以尽数南下。
其实聘郑国宗室女为太子妃,不是不可以答应。只要等吴国缓过气来,一个太子妃说废也就废了,可郑国偏偏要送苏氏女来,他就怕还没等吴国缓过气来,这个苏氏女就把吴国东宫弄得鸡犬不留了。
吴国太子不成器,列国皆知,可吴王就活下来了这么一个儿子。这是国家的根本,他不敢拿太子去赌。
侯朝卿看着罗周神色变幻,无所谓的轻轻推开了他的手,将手搭上了茶盏。而他的下一句话,当即就击破了罗周的心里防线。
“罗使事忙,不妨再等等。只听说贵国国内最近很是热闹,可要我郑国三路十七万大军代为解烦?”
罗周的手猛然压在了侯朝卿放在茶盏上的手上,声音里满是无边的苦涩。
“未知苏氏女何时到京,本官内子想先拜见一二?”
“哈哈哈哈,”侯朝卿终于大笑了起来,“好说,好说,只看本官安排便是!”
“那苏氏女如何?”何灵姑正在孟小婉的镜子前转来转去,刚才她又看中了孟小婉的另一套衣裙,“师妹是见过她的,可是比师姐漂亮?”
孟小婉嘴里含着半只野山椒,辣得正是酸爽,根本没有理她。
何灵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又自顾自的说着话:“她是以美色闻名江南的,我怕是有些比不过,但若是比才学,换做你夫君来或可与我一战。”
孟小婉当即噗嗤笑了,用手指刮了刮自己的脸。
羞不羞!?
“我羞什么?”何灵姑发笑道,“我却不会与他比,既然没比过,那便是不如我。你只看今日殿试之后竟然不回家,可见得就是为了避开我。”
孟小婉笑而不语,何灵姑最后无奈的叹气:“那几篇文章我怎么都不肯相信,竟是一场会试所出!我只与凡人比,你家的谪仙我还是远远的躲开吧!”
“师姐还是说说那苏明烟吧,提我夫君作甚?”
“哟!”何灵姑忽然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番孟小婉,“这是有事啊!莫非那苏氏女在武陵时也对你家夫君有过.?”
何灵姑以为孟小婉会避而不谈,可谁知孟小婉却大大方方的点点头。
“哎,我也烦啊。郡中上下女子,无论颜色才学,哪个不倾心于他?我家里收的几个妾室,你也是知道的,都是百中的魁首,风月中的状元。可都一颗心在他那里,偏生他生冷如铁的。”
何灵姑当即掐了师妹的脸。
“叫你显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