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等到你拆石膏。”
孟醇的话像一把高悬头顶的刀刃,弄的杜敬弛本来就吃不好睡不着的毛病更严重了。
杜敬弛烦躁地拢了把头发。
下午老王来帐篷里给他看腿,一句恢复的不错差点让杜敬弛又扒着床边犯恶心。他甚至在想要不从床上摔下去来个二次骨折,可纠结来纠结去还是没舍得对自己下狠手。
老王复诊时,猴子也在旁边看着,偶尔话里夹着两三句醇哥,弄的杜敬弛老忍不住去想,那晚孟醇浑身是血,脏兮兮地逼近自己。
以前谁敢对他杜少爷做什么啊?...眼睛光看见红彤彤的票子就走不动道了,唯杜敬弛是从,比小宠物还容易差遣。快乐是可以买的,轻松是可以买的,前途是可以买的。
杜敬弛颓唐地坐在床上。
他爸他妈现在该急疯了吧?杜敬弛不难想象杜泽远东奔西走问前问后的场面。从小他就爱闯祸,负责发现烂摊子的是汪晖楠,跟在后头擦屁股的是杜泽远,夫妻俩一边骂他整日不学好没个正经,又一边默许杜敬弛不越红线的作妖。
小孩这个年纪喝喝酒逛逛街蛮正常。
杜泽远打拼到这个位置上最不缺的就是钱,做儿子的耳濡目染,每天泡在名利场上花钱如流水,光养出来一副大少爷的傲气和皮肉,二十年多年连个拿手的技能也没有。
夫妻俩早也看透杜敬弛未来就吃吃他们老本,早早放弃约束他什么。毕竟自己的孩子自己了解,杜敬弛心高气傲不跟黄赌毒沾边,花钱大手大脚点他们也认了。
但汪晖楠实在无法接受,亲眼目睹自己儿子跟男人嘴在一块。
更不能接受那个人是儿子亲自下场点的男模。
听见杜敬弛醉醺醺地哭着说自己好像喜欢男的,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此刻的汪晖楠已经想不到这些了。
她跟丈夫知道杜敬弛现在身处内乱国家,两个人比热锅上的蚂蚁还急,想派直升机去捞人却被大使馆的朋友告知,瓦纳霍桑唯一的机场被炸了。想走海路,叛军又在各个港口守着呢。
“小陈,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敬弛?”
得知杜敬弛正在瓦纳霍桑最大的中立营养伤,汪晖楠瘫坐在杜泽远身边:“老公,幸好,幸好敬弛福大命大。”
杜泽远搂着老婆不说话,眼眶红了。
他们听见跟杜敬弛一块儿抵达非洲的那群人死了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一时不知道该先心疼孩子重伤,还是感慨孩子死里逃生。
夫妻俩回家抱头痛哭。赶紧托朋友走关系,远程谈好几个愿意被雇佣的当地兵去杜敬弛身边护着,刚付完钱,瓦纳霍桑信号塔就被区域限制了。
谁也无法预料这场内战会持续多久。
随着政府倒台,叛党上位,这个国家几乎完全与现实社会撕裂,成为一座信息孤岛。
杜敬弛自然无法得知爸妈在外界所做的努力。
杜泽远和汪晖楠也并非没有想到瓦纳霍桑的人会收钱不做事,但他们没想到几个接洽好的人选几乎立刻卷款跑了路——底曼营不知能继续中立多久,大难临头,还得尽快飞。
底曼营人物混杂。华人、当地人、外国人,大多是正经退役后来非法市场当雇佣兵的军人。而除了营里资历较深也就是老王身边的那群人外,其实并没有多团结。
这儿更像一个大老爷们扎堆的驿站,以暴制暴,还算有规矩。
隔壁几个村子也极需依附底曼营的保护和光顾。
靠着供养与被供养的关系,底曼营得以在混乱时期保有一席之地。
而小社区里流通的物资全靠孟醇负责。他自己有一套做法:和平时期用钱,混乱时期直接抢。
孟醇这些天昼伏夜出,带着猴子和另外几个兄弟去首都截物资。
首都的混乱程度比想象中更糟糕。
叛军里很多还是不满十六周岁的孩子,戴着火红的党派头巾,肩上挂着一排步枪子弹,在超市门口赌钱玩俄罗斯转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