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醇顺带去首都探了探风口。
战区的供电系统至今还未修复,原本建在那儿的本地银行和几幢楼房全部在几天前炸成了废墟。
烈焰熊熊吞噬掉夜色。
孟醇抖落出印有叛党标记的红色面巾,自如地混进正在篝火旁的人群。
他借着保护色粗鲁吐出几句当地土话,不一会儿就有人接过话头聊笑起来。
孟醇从他们嘴里得知,至少有四五十个外籍人士被控制在附近某处工厂,而剩下不少人则逃往了各国位于瓦纳霍桑的军方驻地。
可惜国际上一直不重视这片区域,驻军人数少得可怜,装备还不如苏垮商户先进,基本就是个政治摆设。现在消息闭塞,叛军想拿下外军驻地并非不可能。
火光将眉目描绘得相当生动可憎。孟醇不着痕迹地打量这群人,他们虽然占据首都中心,却穿着各异,相互也算不上熟悉。
这里没有叛党的首脑成员。回据点去了?
孟醇在心底盘算。
叛党见孟醇抱着枪无所事事,大方地从兜里掏出一把恰特草递到他跟前:“你也吃,一起吃。”
孟醇佯装感激地接过:“谢谢,兄弟。”
一个左腮几乎快从脸上掉下来的黑人盯着他,直到亲眼看见孟醇吃进去才满意地挪开目光,拖着左边那坨被毒草挤胀变形、犹如猪笼草底部的巨大囊肿,继续笑癫癫地炫耀他这些天又杀了不少男人,然后在脖子断成两截的丈夫面前强奸他们的妻子、女儿。
“...刀割不断他的气管,血又太多,我们只好让他的家人来解决。”
海畔吹来的风夹杂着说不清的腥臊。孟醇朝建筑物被炸开的缺口外望了一眼。
沙滩停着不少迷彩皮卡,有人举着火把照亮一小角海岸线,黑漆漆摞着什么,被几个同样带着红色面巾的高瘦黑人拿枪口摆弄来摆弄去,僵硬得像树枝。
众人在恰特草的刺激下都开始攀比自己做过最血腥的案件,孟醇趁他们兴起无暇顾及其他,顺着来时的路悄悄离开了。
孟醇把腮帮子里的草全部吐出来。这种恰特草是非洲角国家兴盛的“小吃”,好听点称作阿拉伯茶,作为全国百分之十七的收入,瓦纳霍桑上老下小都在被这种低廉毒品残害。只需咀嚼就能释放出植物里的卡西酮,短时间内会产生身体极度健康的错觉,一旦药力全然退却,便会食欲不振、精神萎靡。
孟醇又漱了几遍口,嫌弃地抹干净挂在下巴上的水渍。
一群恶心白赖的毒虫。
回到底曼已经很晚了,老王的小草屋还亮着灯。听完孟醇带回来的消息,老王布满纹路的眉头久久不能松开。
首都的沦陷告一段落,紧绷的神经得以稍作休息,只是疲惫中依旧带着某种可怕的东西在侵蚀底曼。
孟醇沉默着从车里往外搬东西,猴子巡夜看见他,赶上前帮忙:“醇哥,你去苏垮买这些干嘛啊?”
猴子看着孟醇扛着几块铁板往杜敬弛帐篷旁边走,一手抱起一块也跟着过去。
“给少爷搭个洗澡的地儿。”
猴子咂嘴:“不有澡堂呢吗?”
孟醇睨他一眼:“搭帐篷旁边方便。”
猴子把死沉的铁板放到地上,跑回车后座一看又嚷嚷:“醇哥你还给他搞热水器?”
“怎么了?花你钱买的?”孟醇被他吵的烦,把人从车前撞开,拎起热水器和花洒,“巡你的夜去。”
“大虹都不洗热水——”
孟醇哐当把热水器置好,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你去给她弄一个,她就洗得上了。”
猴子挠挠头,生怕孟醇再说什么嘲讽自己的话出来,颠颠背上的枪自觉往别处巡夜去了。
孟醇顾自蹲下,用手比划比划每块铁板的长度,心里设想好钉起来是什么样、热水器挂哪,便拍拍裤子去仓库找出工具箱和电线,简单圈补了个大概,又去把猴子抓回来。
“等会叫别人来守夜,你跟我一起挖坑。”
杜敬弛是被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吵醒的。
太阳将他的帐篷变成黑绿色的幕布,透进来几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杜敬弛揉揉眼睛,明显好几个影子聚在外边不知道在做什么。
大虹坐在树墩子上跟猴子斗嘴,瞟见撩开帐帘在后头东张西望的杜敬弛瞬间不理人了,饶有兴趣地把少爷推出来,领到正裸着上半身搭小棚的孟醇旁边,骨架纤细却肌肉明显的两条胳膊架在杜敬弛身后的把手上,笑眯眯唤道:“醇哥,你家小少爷来视察。”
孟醇闻声转头,眼睛没忍住眯了眯。
大少爷的脸跟反光板似的,在瓦纳霍桑毒辣的阳光下白的刺眼。
孟醇走到杜敬弛身前,看着他放在腿上的牙刷牙膏:“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