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醇看见海鸥飞过沙漠,乌鸦在高楼大厦盘旋。他不停奔跑,想要甩掉身后的兽群。
为了躲避上升的海平面,他爬上一棵参天绿树,在树冠顶端望着巨大、不囿于无限的太阳,力竭地坐了下来。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更高的地方可追,他只能看着水面不断升高,直到它在脚下平静地展开,涟漪朝滚滚红日荡去。
孟醇目睹太阳在漩涡里下陷。他不甘心被夺走呼吸,耗尽肺室的氧气,奋力往高处腾游,直到离天空越来越近,触手可及——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抬手往脸上一擦,掌心全是水,水珠落进被子里,砸出几颗深色的点。
罪魁祸首保持着趔趄的姿势,猴子拿起不小心脱了手的空杯子,尴尬地看着他,说:“醇哥,下午好...”
“已经下午了?”
“快两点了。”
“妈的,阿盲呢?他怎么不来喊我?”
猴子挠挠头:“他说他自己去苏垮就行,让我们别打扰你休息。”
孟醇倒回枕头上,使劲搓了两把脸,没过一会儿还是翻身下了床。
刚掀开帐篷帘子,远处杜敬弛抱着孩子说说笑笑的场景撞进他的视野。少爷坐在女人堆里,李响青、她那三个外籍小护士,和带着另一个姑娘的大虹,不知道正讲什么事情,乐呵呵的。
之前嫌这嫌那的人,现在任由小煤炭抱着他的脖子,摸他头发也不躲。
孟醇洗漱完,领口打湿一片,胡乱擦了把挂在下巴上的水滴。许是一直做梦,哪怕休息这么久,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两只眼睛涩得慌。
他前脚踏出浴室,后脚阿盲就回到大营。车子在孟醇身前停下,阿盲打开车门,面色凝重地绕到他那边,在众人目光不可及的位置摇了摇头。
“苏垮被烧干净了,只剩最后这些东西。”
孟醇皱眉:“叛党又回去了一次?”
阿盲解开战术背心,顺着窗口扔进车里:“嗯,幸好不是给我们撞见了。”
“昨天带回来的,也够咱们再挺一阵了。”孟醇看着后车厢零散的货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拍拍兄弟的肩,说,“这几天我跟着守夜。你多休息,保持状态。”
闻言,阿盲只是抬手调整好眼罩的位置,点点头,没再说话。
杜敬弛发尾一疼,本以为是小姑娘顽皮,结果往后摸到一只手,吓得他唰地回过头,果不其然看见孟醇站在自己身后。小姑娘趴在杜敬弛肩头,盯着孟醇眉毛上的疤,眼睛通红,像是刚哭完。
孟醇注意到她的姐妹也是副红眼兔的模样,问道:“她们怎么了?”
杜敬弛撇头躲开他的手,说:“赛嘟醒了,她们想回家。”
孟醇垂眼,指尖追上那截发尾:“哦。”
三个护士最近在营地护理好不少雇佣兵的小伤小病,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改先前态度顽劣,路过时还朝她们挥手问早。名叫悉尼的金发护士突然红了脸,配着小雀斑,跟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似的,孟醇见状,笑着吹了声口哨,把人逗得直往李响青身后藏。
孟醇把手搭在杜敬弛肩膀,对众人说道:“最近不要出去,李医生,尤其是你。”
李响青看向他:“可老王——”
“老王也一样。”孟醇捏捏杜敬弛的肩,低头,“特殊时期,服从指令。”
孩子身处陌生的语言环境,情绪更加敏感,察觉到孟醇语气强硬,有些害怕地往大人身前躲去。大虹牵过女孩,将她的小手包进自己温暖粗糙的掌心,安慰地轻晃两下:“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