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醇给阿盲说择天离开的事儿的时候,眼睛一直不老实,惹得阿盲跟着转头往窗外看,找了半天,除了几幢平房,几个兵,哪有其他东西。
“哎,哎,哎,你小子。”阿盲往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讲完你爱看多久看多久!”
孟醇的视线仿佛能给这堵厚墙凿开,鞋底砸在地上,说:“联合国不让上飞机,要走我们自己走,你跟大虹几个反正有护照,入境后买个交通票,去别的地方也成回国也成,都比呆在这里安全。”
他想了想,继续道,“隔壁有难民政策,三个小女孩过境就能去福利院,有人照顾比留在这好,还能读书。”
阿盲看着地图:“这些山我们自己翻都够呛,至少一天半。孩子撑得住吗?”
“撑不住也得撑,她们才多重,大不了一人背一个。”
阿盲敲敲额头:“带她们走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撞见叛军。这条路上太多人逃命,但凡他们堵在那...北方营至少还有李响青,她不可能不管这三个孩子,到时候如果她说的动泽托,坐军机走是最保险的。”
孟醇想也没想:“相信他们是一码事,相信政府是另一码事,三个小的要真上不去飞机,留在这必死无疑。”
阿盲叹了口气,看着他:“那把少爷留在这你就放心?”
“不放心,但他至少能上飞机吧?”
孟醇出口的都是真心话,要是可以,他确实想把杜敬弛揉吧揉吧塞包里一块带走算了,爬累了就掏出来看一眼,心里安宁,脚上也有劲。
阿盲见着远处大门内伸出一条长腿,刚想调侃孟醇,转头面前只剩一张板凳,人已经不在屋里了。
孟醇跟上杜敬弛,并排走在他身旁:“睡饱了?”
“呵啊——”杜敬弛立马打了个哈欠,然后掩饰地咂咂嘴,“昨晚我把你床占了,你睡哪?”
他还有点抢人家伤员床位的自觉,不好意思地瞥了孟醇一眼。
孟醇受着伤在野外过夜的时候多了去,躺哪不算躺?...况且旁边还有张空床呢,只是早起顺手叠了被子,杜敬弛没看出他睡下的痕迹。
“打地铺,睡你床下边。”
杜敬弛跟他客气客气,谁知道他真没睡那张空床,又不好意思,又觉得他脑子不好使,拧着眼睛说:“我旁边不是还有一张床吗?”
孟醇张口就来:“那也是军队的床啊,没申请不能睡,被发现会把我赶走的。”
杜敬弛脸红得比早餐吃的番茄都艳:“那你把我喊起来啊!”
“舍不得。”
“啊啊你不要跟我说的这么肉麻好不好——”杜敬弛捂着半边耳朵,提拐就要跑。
两条白刷刷的大长腿晃得孟醇眼花,贴过去拍了拍他的屁股,往他没手挡的另一只耳朵里吹气:“你抢我床的时候怎么不害臊?”
杜敬弛理不直气不壮,喊:“你自己不叫我!怪谁?”
“我,怪我,我心太软。”
杜敬弛甩头:“你好烦!”尾音压的可重,捶得孟醇心花怒放,突然给他变出一片巧克力。
“酒心的。”
他戏法似地拿出不少小零食,杜敬弛终于回头看着他:“你哪来这么多东西?”
孟醇一大早出门遇上群蹲在广场玩弹壳的欧洲孩子,兜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装着不少好吃的玩意,他没兴趣,但想到杜敬弛国泰民安的笑脸就有了。于是掏枪,在小孩子崇拜的目光里打了几发子弹,掉出来的弹壳比他们捡的要大不少,上面还有工厂出产时刻印的花纹,一下就换了大把东西。
“好吃不问来路,啊,张嘴。”
甜言夺志,甜食坏齿,杜敬弛含着巧克力,热辣的滋味直冲脑仁,化开的巧克力在喉咙里齁暖,心里好像也被孟醇蛀掉一块儿。
超大号蛀虫捏捏他的脸,摸猫下巴一样,挠挠他的喉结:“还要吗?啊——”
杜敬弛刚想摇头,孟醇手里又剥好一根手指饼干,放在自己唇上,轻轻顶了顶。孟醇看着杜敬弛尖牙利嘴咬掉饼干的模样,仿佛吃东西的是他,心里止不住松软。
孟醇还有其他事情,骚扰杜敬弛没一会就走了。
少爷站在原地,过了半天忍不住回头往孟醇离开的方向张望,见路上干干净净连个影子都看不着,心里就像被虫蛀完留下一个洞,说不出地空。
他去广场转悠,没熟人。回自己屋那栋楼,也没什么人。
等中午,骄阳似火,几乎没有人在外面闲逛,都在阴凉处避暑。昨晚的几张大桌子还摆在太阳下暴晒,木头看着都快自燃了,干硬犹如石头砌的。
杜敬弛无聊至极,便顺着一个个屋檐遮挡的阴影缓慢前行,来到操场,终于有人了,几排兵站在沙子上,边吼口号边绕圈跑,大虹和阿盲舒舒服服站在楼下,偶尔规整他们两句,多数时候都是他俩私语。
杜敬弛眯眼,感觉闻见一丝八卦的味道,艰难卓绝地蹦下台阶,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去。
“姐,你们说啥呢?”
一颗橘红色的脑袋插进二人中间,笑容狡黠得似乎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眼角嘴角一般尖。
大虹被他发尖挠得脸痒,偏开下巴:”你怎么来了?”
“广场没人,我在上面看见你们就下来了。哎,他们在练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