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那封信就是他代写的,清清楚楚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王离身为大秦武城侯,地位在秦国高贵无比,属于站在天下顶端的那一小撮人。看到那封书信,再见到那件女装,能不急吗?
吴王以女装辱人,还对其大父王翦和父亲王贲进行造谣辱骂,这换成谁来也忍不住啊。
吴王的做法有些下流阴险,但李左车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
兵者,诡道也。
上了战场,什么仁义道德都得先抛开,否则只会被对面吃的渣都不剩。
吴王不过写封信辱骂激怒王离罢了,当年秦国对赵国做的事情可比这脏多了。
想到王翦当年对其大父李牧所用的反间计,李左车心中甚至生出快感来。
他走到吴广身边,跟着看向远处的漳水,低语道:“王离大军已经就位,君上大计不可久待,否则夜长梦多,被其探知就麻烦了。上游墙垣内沙袋和兵卒已经准备就绪,据彼处老者言过两日可能就有雨水,君上当抓住机会。”
吴广点了点头。
“此事便由先生来做,能否一举击破王离大军,皆落在先生肩上了。”
“左车必不让君上失望!”
李左车低身拱手,声音满是坚定,以及隐含的激动。
只要是打王家的人,他李左车必全力以赴!
当天夜中,李左车便纵马前往上游去。
……
因为有长城阻隔,王离无法探知吴广军在长城背后搞着什么小动作。
他只知道吴广已经中计了!
四月二十五日下午。
亲信郭雍激动来报:“果如君侯所言,在我军猛攻下,吴贼在下游的兵力有所调动,其守军人数应调了一部分前来,下游长城段的防御相较以往空虚。君侯若以精兵奇袭,定能一举夺城!”
王离嘴角微勾。
一切都如他所料。
“吴贼已中吾计矣!”
这一次他的脸色因兴奋而发红。
王离吩咐道:“涉将军处已为我选好了一万精卒,让他们这两日好好休憩,以蓄养精力。我军明日和后日再继续猛攻对岸,以迷惑吴贼。待到后日晚间便让精兵南下,同时调遣船只接应,渡漳水奇袭吴贼防线!”
“君侯高见,此战定让那吴贼殒命,悬首咸阳!”
郭雍笑呵呵的称赞。
王离倒还有些清醒,淡笑道:“吴贼殒命倒不至于,此番只要能拿下长城,便是胜利。我要让吴贼大吃一惊!”
四月二十五日晚,漳水上游开始下雨,不过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邺城附近倒是一片星月辉映。
四月二十六日早,有渡漳水过河的兵卒,在下水上船的时候发现水位好像下降了一点,但不是很多。
不过没多少人在意。
秦军都是外地人,基本不了解本地水文情况,谁知道这事情正不正常,反正一般要到夏秋之交才是汛期,在这之前漳水的变化不需要太过放在心上。
且因为秦法严苛,乱言者重罪,誉敌而丧军心者死等军法,就算有人发现端倪,也不敢乱说上报。
誉敌恐众,那是要掉脑袋的!
这一日,秦军像前段时间一样发动猛攻。
因王离特意想让吴广军将注意力集中在此段长城的缘故,派上了军中最精锐的勇士,有数次杀上城头,确实给守军带来了一定压力。
这一日猛战,秦军伤亡不少,但王离并不在意。
因为明日晚间,他将派精兵南下,奇袭长城。
“最后一日了。”
“明日猛攻,敢退者什伍皆斩!”
四月二十七日一早,有秦卒发现了漳水的水位又出现了变化,甚至有军吏也注意到了不对劲。
但今日是武城侯大计即将施展的时刻,上面已经下了军令,将发动开战以来最猛烈的攻势,所有将士都要将精力放到打响的攻城战上。
漳水的变化再度被无视。
战鼓敲得震天响,秦军的黑甲黑旗几乎遮蔽了漳水两岸。
在武城侯的严酷军令下,秦军进攻无比凶悍,一个个奋不顾死的往长城攀爬,杀了一个又一个,就连在城墙主持防守战的司马卬和葛婴也感觉吃不消。
前方军情送至长城后的主帅大帐中。
“君上,以上游传来的讯息看,漳水已蓄势待发。今秦军过岸来攻,正是大好机会,当是放水之时了。”
蒯彻声音颤栗。
吴广闭上眼,脑海中再度将一切计划过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
待到睁开眼时,他深吸口气,下达了这个将震惊天下的命令。
“放水!”
……
漳水上游。
李左车站在城墙上,注视着数里外的场景。
大量的沙袋堵住漳水河道,两侧皆高筑堤坝,后方的水位已达极高,看上去十分吓人。
囊土壅水,将是决胜之杀招!
“昨夜又下了雨,这水快堵不住了。”
李左车低语着。
他已在早上派使者将此处情况禀报给了吴王,现在就等待着那道将决定河北战局的军令。
李左车的等待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有使者自下游纵马奔来。
“君上令,可放水杀敌!”
李左车的目光从远处那臃肿到即将炸开的水坝扫过,又看向自己所站的长城墙垣。
天时,地利,人和。
三者齐备,可以决胜矣!
李左车颤声下令:“遵吴王令,放水杀敌!”
“放水杀敌!”
军令传达下去,漳水上游尽是兴奋高呼。
随着兵卒撤掉一些关键的沙袋,那后方积蓄了数日的漳河之水再也忍耐不住。
浊浪奔涌而出,化身为一条黄色巨龙,向着下游张牙舞爪的扑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