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广走入大殿,目光一眼就看到了远处殿中高台上的那个位置。
帝榻。
那是皇帝南面而坐,以御天下的地方。
吴广没有犹豫,向前走了过去。
他的身后,蒯彻、李左车等人忙伸手止住众人跟随的动作。
“那是天子的位置啊。”
众人眼露期待,以及敬畏。
吴广走至台前,抬脚跨上陛阶。
腰间的玉玺和佩剑随着步伐而晃动。
一步,两步,三步……
吴广走到了殿中的最高处,也走到了天下的最高处。
他注视着眼前。
“这就是秦始皇坐的位置吗?”
吴广没有迟疑,一抬腿便坐上了帝榻,南面而望。
居高临下,殿中一切尽入眼帘。
这一刻,坐在这个位置上,远处的蒯彻、李左车、赵高等人都仿佛变得的渺小起来。
“吾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年!大唐万年!”
赵高反应极快,一个扑跃趴在地上,对着吴广以陛下相称。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行礼高呼起来。
陛下万年之声,再度响彻于咸阳宫殿之中。
只是那接受欢呼的人,已是换了一个。
吴广的目光在那阵阵声浪中,越过这些渺小的人影,看向了殿门,也看向了殿门外的世界。
他看到了当初秦始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所看到的东西。
“天下。”
……
占领咸阳是吴广覆秦事业的终点,同时也是他谋图天下的一个起点。
唐军占领了咸阳,就不是说吴广就高枕无忧。
函谷关外,尚有章邯率领的数万秦军,以及项氏主导的楚韩联军在那里虎视眈眈。
函谷关内,则还有无数的秦人在观望着唐王接下来的举动。
夺取咸阳后,后续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关键,决定着唐国能否在关中站稳脚跟,真正的吃下这片土地和人民。
接下来最重要的一个事情,莫过于对秦国宗室的处置。
而且这事情不能拖延。
在唐军控制咸阳,吴广入主秦宫的当天下午,他就下发了命令。
“寡人上承天命,率唐覆秦,乃行天下之大义也。故此行只诛恶者暴徒,而不株连无辜之人。”
“秦国虽暴,皆是皇帝一人所为,与秦之宗室无干。召秦之宗族,入宫来见。”
吴广的话语,让赵高、阎乐等人脸色微变。
唐王一掌控咸阳就要处置秦国宗族,这很正常。
可从其一路表达的态度来看,多半会赦免嬴姓一族,这可就对赵高有些不利了。
对赵氏来说,当然是嬴姓一族全部死光最好了。
但此时他们皆随侍在唐王的队伍中,没有私下交流的机会,只能频频用眼神相互安慰。
“赦免秦之宗族又如何,我为唐王杀了二世,还立下了如此大功,他肯定不会亏待我的。”
赵高在心中暗想,不断宽慰着自己。
吴广将这一次召见秦之宗室的地点就设在咸阳宫大殿中,具体的临时礼仪则由一路随军的博士叔孙通主持。
参与的人数很多。
除了高高坐在帝榻上的唐王吴广外,下方有大量的唐国臣子,以及赵高、阎乐等投降的秦国群臣。
就连把守咸阳的司马欣、董翳也将军务交给其他秦将,赶来参与这次唐国在咸阳朝开的第一场大会。
二人在入殿时,先后用狰狞的目光扫了赵高一眼,嘴角露出丝丝冷笑。
这让赵高有些头皮发麻。
他在心中安慰着:“不怕的,只要唐王保我,这些区区降将,又能拿我赵高如何?”
群臣入殿,各在叔孙通的指挥下站在相应的位置上。
群臣三呼万年后,吴广也不犹豫,沉声道:“召秦国宗室子婴及诸公子入见。”
临时充任谒者的卢陵跟着往外传达命令。
召秦国宗室入见的声音向殿外传去。
殿外的平台上此刻正站了七八人,这些人皆着素衣,多是中老年男子。
他们都是秦国宗室,为首的是子婴。
其余人则是孝文王、昭襄王的后嗣,也是秦国的公子,是秦宗族中比较有名望的人。
他们在听到这呼声的时候,不由颤了一下,目光皆看向了旁侧的一个年轻人。
“平之所言,诸位公子可记住了?”
陈平微笑开口。
子婴咬牙道:“陈君放心,吾等已经记住了。唐王宽仁大量,不仅赦免吾等,还愿为吾等秦氏复仇。我嬴姓所有的宗族子弟,皆愿诚心归唐。”
陈平笑着点了点头,他转身充当礼宾者,引领子婴及其余秦国公子入殿。
子婴迈步上前,同时望着前方的宏伟大殿。
咸阳宫。
这是他们嬴姓君王的殿宇,可现在却被来自关东的吴广所据,还以君王的身份来召见他们。
子婴等秦国宗室本该对吴广报以愤怒和怨恨。
但如今,他们心里对吴广并没有那种该有的恨意。
因为所有嬴姓宗族的怨恨都集中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相比吴广,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嬴姓之敌,才是秦国灭亡的罪魁祸首,是他们最该恨的人。
子婴深吸口气,带着诸位秦国公子走入殿中。
看着台上,坐于帝榻上南面称尊的高大男子。
子婴五体投地,趴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臣子婴,率秦之宗族拜见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