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城西,一处小院。
“哇……”
尖厉的婴啼声刺破平静。
正在院子里舂米的妇人听到声音,忙从简陋的踏碓上下来,慌慌张张的走入屋中。
趴在角落的黄狗抬头瞅了瞅,见是每天的日常,便低下狗头,再度闭上了眼睛。
妇人将睡梦中惊醒的孩子抱起来,捞开衣服喂了奶水,又轻轻摇晃安抚,唱起了赵地的民谣。
长期的劳作与熬夜让她的面容满是疲累。
她唱着唱着,又不由轻叹道:“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看不到父亲,父耶郎耶,何时归耶?”
就在孩子吃饱喝足,在母亲的歌谣声中即将入睡的时候,院门外传来重重的敲击声。
砰!
砰!
砰!
孩子瞬间哇哇大哭。
角落的黄狗受惊般的跳起来,嗷嗷大叫。
婴啼狗吠响成一团。
妇人气急,抱着孩子大步往院门走去。
这里是唐都邯郸,城中有专门的军卒巡视和维持治安,加之又是白天,她并不怕遇上歹人。
妇人气汹汹的拉开门闩,对着门外的黑影斥道:“哪里来的人竟如此粗鲁,真是个有母生没父教……黑……”
话到一半,她便愣住了,眼角不断有泪花滚落。
“我黑山回来了!”
黑山哈哈大笑,伸出大手一把将妇人和她手里的孩子揽在怀里。
“我为皇帝打完了仗!”
“我活着回来了!”
想到战场上死掉的一个个同袍。
黑山的眼睛也变得湿润了。
他回来了,但很多人却再也无法回来。
类似的场景在河北诸城不断出现。
从六月开始,诸部唐军就陆续归来。
各级军吏为士卒们核算好功绩,检验无误后,便开始一部接一部的散去。
解散大军,这是国家在战后缓解经济压力的重要需求,也是众多将士与其父母妻儿的渴望,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不过皇帝没有一口气将军队全数解散。
除去羽林军外,葛婴的飞熊军、韩忠的龙骧军也暂被留了下来,要等到秋收后征召一批新卒进行替换,到时候再让他们回去。
至于司马卬的虎贲军,因为之前几场血战,损失极大,几乎难以保持建制,故而和其他征召兵一起解散了,日后若有需求可按此番号重建虎贲。
有羽林、飞熊、龙骧三支募兵,再加上原有的治安军,河北的军事力量足以威慑临近的齐鲁。这也是吴广敢从齐地撤军的原因。
河北与齐地离得太近,一旦生变,大军很快就能杀过去,根本不怕齐人有何变动。
“齐王为陛下所威慑,言不敢反乱,又私下赠送臣等财物,意图求吾等在陛下面前美言。臣等不肯收,齐王再三赠送,故吾等商议要向陛下禀明此事,并请献齐王之礼与陛下。”
韩信、郦食其、以及韩忠、剧武、郦商等臣子皆跪在吴广面前,陈述齐王赠礼之事。
“这老齐王啊,也是个不晓事的。”
吴广听得摇头。
他转而又对众人道:“尔等对朕无隐瞒,可为忠矣,那些东西既是齐王送给尔等的,也不用交给朕了,就赏给你们了。”
众人神色一喜。
韩信、韩忠等人皆望向郦食其。
这老头妙啊,一番小操作既让他们得了好处,又能让皇帝明白他们的忠心,真可谓一举两得。
郦食其被众人一望,嘴角也不由露出笑容,有些小小的得意。
吴广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他若有所思,但没有在此事上多说,而是又问了他们一些关于齐国的战事,夸赞一番后让众人离去,只将韩信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