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姨母说,要让自己同那个人贩子对质——她本就是从茂叔手中侥幸逃出的,若是见了面,岂不是一切谋划算计都会突然中断?
那时的她只端了茶毫不在意的笑,但没人注意的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指尖却因用力而悄然地泛起了白,她面上不显,但心中却已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得紧紧的。
好在阿兄曾教过她别慌。
她当机立断地将孙姨母轰出羊氏祖宅,甚至于孙氏一道将孙姨母共同列为了拒绝来往对象户,至于孙姨母口中所提到的那个叫茂叔的男人,也随之一道被赶出了南城。
一时,关于献容身份的谣言四起。
但不过数日,那些各种各样猜测打量的消息却也随着茂叔的离去而忽地全都消失不见了。
这个人离开的方式十分奇怪。他凭空地出现,又凭空地消失,只在平静的水面上轻轻一点,便渺无踪迹了。
献容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些过去,几乎是她此生做过的最难堪的一场噩梦,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都是在无尽的恐慌和满面的泪水中醒来。
但好在茂叔终于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这消息也是阿兄告诉她的。阿兄甚至还在信中说,他已将献容的后路统统地安排好了——稳稳当当地当这个所谓的羊氏嫡女,占着这个高贵的身份,顺理成章地去做司马衷的正宫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上荣光。
直到那时,献容才终于明白阿兄究竟在算计些什么。他将一切都替她安排好了,包括她羊氏嫡长女的身份和未来皇后的身份。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个拙劣的谎言。
早在她入府之初去拜见祖父母时,祖母便在她耳边说过一句话。
她同献容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知道你不是我的阿容。
她的笑容中带着某种神秘和诡异:“旁人或许会错认,但阿容小时候却是亲手抱过的。”她微微地笑着,目光冰冷:“小阿容的肩膀上有一颗朱砂痣,你敢不敢将自己的肩膀露出来让我老婆子瞧上一瞧?”
她自是不敢的。
她本就不是真正的献容,肩膀上更没有什么所谓的朱砂痣。在祖母那种若有实质的目光逼视下,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突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剥光了一般,里里外外都被人看得透彻。
此后她便再不入祖母的门了。
便是必须要路过,也竟都是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悄悄地绕着远路,一边走,一边悄悄地打量着祖母所在的院子的大门处,生怕那个老妪会突地站出来,大声喝破自己的身份,将自己小心翼翼维持着的那张画皮毫不留情地揭开。
但祖母的身体不甚好,便是日常出行,也总是要人搀扶着的。
献容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开始布置起自己此前所筹划的一切来。
在孙姨母之前所透露的讯息中,她知晓羊氏献容被封了皇后——据说,那是由一个叫做孙秀的堂舅父报了自己的名字给赵王司马伦,司马伦又经过多方思量,这才圈定了自己去做陛下的继室。
她小心翼翼地活在羊氏众人一双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中,几乎连想要大口的,顺畅的呼吸也不能了。
原来这就是阿兄为自己谋划好的一切。
可笑的身份和她根本不在乎的皇后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