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如同死兆一般的言语击溃了予敛,他抓住医生的领子,眼眶充血通红,怒吼着:
“为什么!?她明明这几年什么事都没有!你他妈!!说话啊!!……”
难以克制的崩溃使得予敛失去了所有理智,就连一向能打过他的容谪都在阻拦发狂的他时被揍了好几拳。医生的眼镜在打斗中被甩飞,颤颤巍巍着,还是尽职尽责的开口解释:
“温颜小姐的身子底子本身就很弱,如果没有心脏移植,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可即便成功心脏移植,正常情况下,像温颜小姐这样的病人,也最多能再活五到十年就会出现心脏排异反应。”
“这已经是温颜小姐心脏移植的第十二个年头。您已经将她照顾的很好了……”
周遭的声音嘈杂纷乱,予敛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失力瘫软在地上,眼眶猩红,三十二岁的大男人,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是他的错。
是他没有照顾好她。
……
婚后十二年,温颜必须长久待在医院接受治疗。
予敛将予氏集团托付给容谪,整天待在医院陪着温颜。
看着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面色惨白消瘦的心爱之人,她看着他,张嘴无声,心疼的泪意划过眼角滴落在泛白的枕头。
“不要,不要救我……”
“不想,再连累你……”
温柔的女声弱弱的,说出的话却这么残忍。
予敛总是无数次笑着安慰,却又无数次转头崩溃。
他找了好多医院,好多专家。
可他(她)们都在检查完温颜的病情后摇头叹息,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没有奇迹。
……
婚后十三年,温颜的意识已经很模糊。
时常半夜心脏骤停,予敛根本不敢睡觉。
予慈和容谪多次想要轮替守着,他始终不肯。
这是他的爱人。
他的爱人在受苦,在遭罪。
他怎么敢,怎么能,怎么配安然入睡。
……
婚后十三年,温颜抢救无效,死亡。
……
他开始浑浑噩噩。
他想去陪她。
……
予慈给了他好几盒罐子,里面折了好多星星。
“这是嫂嫂几年前就折好的星星,里面全是她的心愿,她想要做的事,她想要去的地方。”
“她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替她实现这些。”
昏暗的屋内,人影哽咽的说完话就退出了房间。
他瘫坐在角落,周遭酒瓶林立,良久,予敛蜷缩着哭颤哽咽,颤颤巍巍将罐子拥入了怀里,就像是拥抱她一样。
……
婚后十四年,予敛带着温颜的骨灰开始前往世界各地旅行。
都是她想要去却没来得及去的地方。
他会带着她,一起实现她的心愿。
……
婚后二十七年,他回到了帝都。
温颜的心愿里,有一条是想要在二十五年后再回到她教习的学校看看风景。
时间到了,他带着她回来了。
秋季的银杏长得茂盛,晨时朗朗的读书声传到外面的小路,落到正在漫步闲逛的男人耳朵里。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
予敛停留在银杏树下。
这是他第一次进温颜的直播间的时候,听到的她吟诵的第一句。
这段词句,完整来讲是: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她、来年苦乐,与谁相倚。
意思是,如果可以寄书信到黄泉该有多好,好让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是谁在身旁照顾你。
这是纳兰性德悼念亡妻的词。
而如今,他的妻也去了很远的地方,一个书信无法抵达的地方。
她过的好吗?
怨他,还是……想他呢。
谁能回答啊。
“……”
予敛垂眸,耳旁的读书声依旧不断,却扰不了他的愁绪。
微风拂过,茂盛的银杏树轻轻摇曳着,发出沙沙声响。
予敛怔愣着抬眸,霎时间头顶黄色的银杏叶飘落,温柔又轻轻的抚过男人鬓白的发间,惹来抬眸人眼尾的猩红。
杏叶纷飞。
她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