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
李君言怀抱着一束花去到医院看望受伤的人,才走到VIP病房门口就看到池隐从里面走出来。
他额头肿着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嘴角的青肿也消了下去,见到自己时那个人努力扯出一个笑来,“你来了。”
李君言的视线望了望他身后,“他还没醒吗?”
池隐的眼神微微黯淡下去,摇了摇头。
李君言看着他手上拿着的毛巾脸盆,有些担忧地道,“你自己也需要休息,这些事情让护工做吧。”
池隐道,“他有洁癖,护工没有我照顾得细致。”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恋人,池隐非常清楚怎么样能把昏迷不醒的章铭屿照顾好。
李君言又问,“他受伤这么严重,怎么也没见父母过来?”
池隐整理东西的动作顿了顿,接着艰难地喃喃道,“他的助理和我说……章铭屿很久之前,就和父母断绝关系了……”
“什么……”
池隐呼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
这也是他至今才知道的。章铭屿的父母曾经就不同意他们结婚,章铭屿是和家里闹翻了才和自己领了证。也是,章家怎么会看得上池隐呢,论外貌,章家可以给章铭屿找到无数个更好的;论家世,池隐和章铭屿是云泥之别,更何况他当时还是个哑巴,会被人诟病是个残疾人。
池隐觉得自己当初真的好天真,被章铭屿瞒得滴水不漏,还以为那场婚礼真的得到了章家人的认同。
池隐呆了好一会,李君言低头看着池隐手上的绷带,已经被水沾湿了。他陪着池隐去到护士那里去换纱布,弄好之后两个人去到医院休息区那坐下。
李君言看着他额头的伤,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之后他才开口问,“他醒了,你们是不是要和好了?”
池隐愣了一下,却没有给出答案。
李君言默默望着他,只想起三天前这个人失控的模样……章铭屿当时情况很不好,失血过多心跳都停了两次,半个身体都进了鬼门关。如若那时候章铭屿死了,估计池隐也会没了半条命。
他们深爱着对方,明明是那么深切的爱……李君言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分离,可他也更加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再坚持站在他们中间。
他见到了章铭屿为池隐奋不顾身的样子,看到他奄奄一息躺在那里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流出眼泪的样子……那一刻,章铭屿是绝望的。
李君言没有任何保留,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包括和章铭屿的对话都告诉了池隐,他也将自己的犹豫和逃避统统说得清清楚楚,“我做不到像他那样……池隐,对不起。”
做不到像他那么爱你,更别说要比他更爱你。
其实这些池隐都明白,他看得那么清楚,所以才根本没有将自己的感情当回事。
“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李君言道。
李君言走了之后,陆展也来了,他很担心章铭屿的情况,和主治医生聊了好一会才从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池隐在外面等着他,见到那人焦急的神色,陆展安抚道,“你放心,一切都很好,他很快就能清醒了。”
陆展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又道,“你呢,身体怎么样了?你要是想让章铭屿放心,那就让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你。”
池隐苦笑一声,“那他倒是睁开眼睛啊。”
陆展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两个人聊聊天,果然陆展问了和李君言一样的问题,“你会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经历了这样的生死一线的挣扎,任由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契机,可当事人却并不一定会这么想。
池隐的眸子里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他看着陆展,就如同想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答案,“他这样,是因为愧疚吗?”
从他恢复了记忆后,就一直这样认为着。或许是因为曾经太痛苦了,章铭屿让他体会的、让他恍然大悟的,是对过去情深爱切的逝去的绝望和悲凉。他不觉得章铭屿还爱着他,也一直认为章铭屿将失忆的他带回家,做出那么温柔如最初的举动,都只是因为亏欠。
可池隐也不觉得章铭屿亏欠了他,他曾经是心甘情愿待在对方的身边承受那些无形的痛苦和折磨,他也不想让章铭屿认为他是软弱的。
不爱了,也没有关系……他懂了,就会收拾好感情安安静静地走。只不过是意料之外受伤,意料之外的失忆,造成了后面这一切戏剧的发生。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连命都不要地跑进去救他……这也是因为愧疚,因为亏欠吗?
池隐不敢去想,他抬眸与陆展对视,努力想要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答案。
陆展深深地望着他,对于池隐不敢去相信那个人的爱这件事,他觉得有些心酸。曾经那个以为说一句“我爱你”就能挽回爱人的池隐,变成了面前这个连章铭屿为他付出生命却都战战兢兢不敢轻易去相信的人……陆展突然觉得,章铭屿还挺可怜的。
信任是非常难以再次建立的大厦,一旦崩塌过也许就永远只是残垣断壁。或许章铭屿现在把心掏给池隐,池隐都不敢去信任他满腔的爱意。
陆展也明白了为什么池隐在那种危急时刻,都没办法朝着歇斯底里呼喊他名字的章铭屿发出声音。被伤得太深了,又因为本身就有过心理上的疾病,沉疴难解,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医好的。
陆展的脑海里闪过章铭屿那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无奈地轻叹,“池隐,也许……你真的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
池隐看着他,却依然有些不确定,他的手指根根捏紧,显露出一片惨白,他依然不敢轻易再去尝试。
陆展叹了口气,“不如这样吧,让章铭屿自己选。”
“什么?”
“如果他在24小时内醒过来,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没有,那你就不要再犹豫,这样好不好?”
池隐怔了怔,他盯着陆展的脸,只觉得自己听到的话语那么荒谬,可又不知怎么,他竟然因为这样的选择方式而更加不安起来。
见他不说话,陆展干脆就为他拿定了主意,“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现在就去章铭屿病床面前跟他说,他要是争气,就自己醒过来跟你追求你。”
陆展话毕,径直就往病房那走去,池隐站在了原地,也不知怎么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得好快……
就仿佛真的在期待着那样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