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也会欺负人类吗？]小鱼才不管有没有回应，男人不回答，他就问些别的。
易尽之听着不断叨叨而起的声音，有种回到十四年前的恍惚感。他的手尚未沾满鲜血，他的身上永远是让小鱼心疼的伤痕，他肮脏却还干净，他还没有伤害过他。至少在小鱼看来，他还没有。男人的控制力向来很强，身体的抖动愣是在一瞬被压制下来，半点没让小鱼瞧出。
男人认真地堆着城堡，轻轻地嗯着以示回应。他一时有些听不清小鱼问了些什么，他的回应也非常单一。易尽之感受到两只很小的胸鳍拍了拍自己脚沿，紧接着，一颗小小的珍珠落了下来。
红色的。
[虽然你对那条小鱼很好，但是抢东西是不对的。]
“嗯。”易尽之从堆起的围墙后探头，捡起那颗珍珠问小鱼：“小鱼什么时候会落红色的珍珠？”
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忘记了问。
小鱼瞧着那珍珠，吸了吸鼻子，道：[好像是心里难受的时候。]
易尽之愣了一下，又问：“那紫色的珍珠呢？”
[身体难受的时候。]
这样。
堆起来的沙横亘在他们中间，仿佛在他们间盖了座大山。千难万险里，刀山血海中，易尽之从来没有喘不过气的时候，但他现在觉得，城堡像是横在他头顶的一柄大刀，它倒下的时候，就是大刀砸下的时候。四分五裂，鲜血淋漓，仿佛炼狱世间对他的审判。
这世界本来有着温暖和光，他拥有过，他不凑巧失去，所以他否定，不相信。然后恶劣的他化身魔鬼，将地狱变成炼狱。他生来便坏，但他从未后悔痛恨过自己坏，直到现在。
易尽之继续堆着城堡。
[里边会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花吗？]
[有的。]
所以城堡会有一座花园。
[里面会有尽之哥哥说的，很漂亮精致的，长得很好看的雕，雕......]
[雕像。也有。]
所以男人在小鱼发着光的目光中雕刻了一尊又一尊雕像，他闲时练过很久，现在看来，不及少年那张脸半分漂亮。易尽之将这些雕像放进城堡各处。
[里面会有......]
易尽之透过城堡的拱门，去看对面的小鱼。小鱼的眼睛从中途开始便亮晶晶，只看着他动作，再不叨叨其他，似被震撼到说不出话。但他耳边一直有着声音，稚嫩些的声音从未中止，不停歇地响了十四年。
易尽之伸过手去，小鱼没有犹豫便摆尾上来。男人将小鱼拿到城堡上空，来到看清整个城堡的最佳位置。
[哇！！！]
[小鱼喜欢城堡！]
“想一直看到城堡吗？”男人的视线与他齐平，从城堡另一边看着他问。
小鱼在易尽之手中转身，小小的蓝紫瞳仁和男人漆黑的双眸对视，一刹那，不属于他的认知让他懂得了男人说的话，但他不确定。不确定理解的对不对，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所以他弱弱地回：[我可能不能一直看城堡。]
“为什么，小鱼不喜欢吗？”
小鱼觉得自己理解对了，他感到难过，但他是诚实的小鱼，他说：[我也会经常消失的
。]
绝对，绝对不能在人类面前化身。不能提到化身，不能提到，提到什么来着？不能让人类知道...知道什么来着？
但是，绝对绝对不能！他从睁开眼的那一刻，便将这些牢记于心，在人类面前，他只能是一条鱼，就算被击打被追捕被逼问，他也只能是，一条鱼。小鱼看着让他自己感到难过的人类，心里不断给自己提醒：再喜欢的人类，都不可以。
[但我可以经常来看。]
“是嘛......”
[真的！]小小的胸鳍在男人手中拍动，小鱼在做一种特别的保证，他语气坚定：[我是一条言而有信的小鱼，你可以相信我！约定好了，我就一定会来的。]
“你可以喊我一声吗？你好像还没喊过我。”易尽之胸口发烫，冥冥之中，他感觉时间快到了。
小鱼歪了歪脑袋，清脆的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