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还有语文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老教师，上课拖着催眠的漫长语调念些之乎者也，不喜欢提问，周泉阳在他的课上睡得最香，一觉醒来哈喇子都流到桌上了，一时间心里也觉得自己挺埋汰，四周看了看。
苏逸肯定有纸巾，这人平时上厕所都要洗好几分钟手，不过肯定不能找他要。周泉阳用笔帽戳了戳前座的女生：“杨晓，给点纸。”
还有五分钟才下课，杨晓扭过头低声嗔骂：“烦不烦啊你！”倒也不见得是真的生气，反手就把自己桌面上的抽纸塞到了周泉阳桌上。
“嘿嘿，谢了啊晓哥。”周泉阳跟她挺熟，经常称兄道弟的。
苏逸从《蜀道难》里抬眼，看见杨晓有些发红的耳根，顿了顿，又埋回课文里。
上午的最后一节是体育课，一下课周泉阳就溜得没影了。苏逸对体育课向来不热衷，一直等到教室快没人了才合上习题本准备下操场，刚要跨出去，却发现周泉阳的椅子上有些可疑的橙红色痕迹。他没有对此产生多余的好奇，他和周泉阳不熟，本质上也并不关心。
市一中盛行唯成绩论的风气，对于体育课向来不重视，没被占用已经谢天谢地，所以体育老师也不敢一来就下重功夫操练他们，只安排了热身和慢跑三圈就放人自由活动了。
苏逸从队伍里脱离出来，打算到树荫底下的台阶上坐会儿，篮球场上已经汇集了两队人马要开始打球，体育老师也闲，还跑过来当裁判，双方气势瞬间高涨不少，个个表情严肃得仿佛在打省级比赛，只有……
他不得不承认周泉阳在人群里很扎眼，只有周泉阳没有装模作样地做一些挑衅动作，满脸写着“他没事吧”，还带着一点性格里的轻松，看起来竟然格外正常。还有四处张望的钟喻，开场前他急速跑过来把放在另一边女生堆里的两个书包扔到苏逸身边，“学霸，帮看会儿包！”说完也不管苏逸答不答应就一溜烟又跑了。
他归队之后被周泉阳黑脸说了几句，他打着哈哈混过去了。苏逸几乎能想象出来周泉阳说“你干嘛把书包放到那个棺材脸旁边”的语气。事实上他对于周泉阳略显幼稚的敌意倒是没有什么被冒犯的感觉，更多的是惊讶：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这么透明吗？什么情绪都不用藏，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亦或者是身边的所有人都爱他。
等到体育老师吹哨苏逸才回过神，发现有个书包拉链大敞着，撒了不少东西出来。他想了想，还是动手把东西一样一样塞回去，崭新的笔记本、缠成一团的耳机线、纸……
等等。
苏逸捏着手里的……应该是卫生巾……吧？不由得愣了几秒，随后才面无表情地跟着其他东西一起全装进书包，还妥帖地拉好拉链。
这书包当然是周泉阳的，作为同桌的他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男生的书包里有卫生巾，可以解释成帮女朋友准备的，可是加上之前看到的凳子上的痕迹……
应该不会吧？
饶是苏逸也为某种过于荒谬的猜测感到难以置信，不由自主地盯着球场上某个身影看，目光还总忍不住往下，随后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实在太不妥，还是收回目光低头戴耳机摆弄mp3。学校禁手机很严格，对这种小型电子产品态度就暧昧很多，一是功能确实有限，二是学生申诉说可以用来听英语听力。这么一来老师也不好说什么了，对此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校里顿时掀起一股复古mp3潮，几乎人手一个。
周泉阳很烦夏天，不言而喻，月经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晴天霹雳的事，夏天来月经就更是晴天霹雳之后下大雨，潮湿泥泞又闷热。有时候太热了，他会有点分不清是血量太大了还是单纯被汗打湿的，慢慢的对那里的触觉也迟钝了。幸好他不会像其他女生说的上刑似的痛经，状态好还能像现在这样打场篮球，一场下来全身都湿得像刚从水里被捞上来的。
他带着运动后的舒爽和疲惫下场来拎书包，没想到苏逸还坐在那里，心情顿时又没有那么爽利了，皱着眉用手指撇了撇书包上面搭的校服外套，对苏逸说：“你的？”
有病，大热天穿什么外套。
苏逸塞着耳机低头从mp3狭窄的屏幕里看什么，没回答他的话，他伸脚轻轻踢了踢对方的鞋尖才获得注意，见苏逸一边摘耳机一边抬头，不怎么耐烦地重复了一遍：“你的？”
苏逸抬头看他，周泉阳立体的眉弓上正悬着一颗饱满的汗珠，晃动着折射阳光，好像下一秒就要滴下来。他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看对方并没有慌慌张张捂着屁股找遮掩的姿态，便不动声色地捡回自己的外套。
周泉阳这才轻啧一声，自己的连同钟喻的书包一起拎起来，果断离开。
得赶紧回家冲个澡，这一身汗加上那里一直黏黏腻腻的，难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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