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是看出了我的不自在,连忙扒拉几口饭,然后招呼着我切蛋糕。
这是在替我缓解尴尬。
我都知道。
妹妹在旁边期待着,我先切了一块递给她,“给今天的小寿星。”
接着切了一块,我递给妈妈,“妈,谢谢你。”
这句话很无厘头,但是我知道,她听懂了。
妈妈弯起眉,伸手想触碰我。
我弯下腰,她抚摸了我的头发。
厚实的手掌放在我的头顶,我能感受到手掌里清晰的纹路,还有粗糙的老茧。
妹妹吃完一块,紧接着又伸手问我要。
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并且往她碗里夹了些青菜,“小馋猫,先吃饭,剩下的等爸爸回来才能吃。”
妹妹不情不愿地放下叉子,开始吸溜青菜。
我把剩下蛋糕切好,分盘装进去。
饭吃到一半,父亲也加完班赶了回来。
风尘仆仆的他还没休息,就被妹妹拉着坐上了餐桌。
我们一起唱生日歌,一起许愿,一起吹蜡烛。
此时此刻,耳熟能详的歌声格外模糊,我的眼也格外模糊,好在关着灯,没人注意到。
这是第一次。
这是我第一次唱生日歌,短短几个字,重复循环播放,在我二十五的人生里,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人如蜉蝣,眨眼便仓促了一生。
他日如何,都在这环绕回荡的声音里,被我一一抹去。
当下的幸福,让我不再恐慌,牢记此刻,就算死,我也无憾了。
是的,就算死,死在这样明媚的常日,也不会感到痛了吧。
江楚割腕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满盈喜悦的日子吗?
我对自己的死,没有感到太多的遗憾。
我孤身一人,走在名为人生的大道上,康庄大道并不属于我,我走的道路,空荡寂静,是一条偏僻黑暗的小路。
江楚和我不一样,他应该走在我不曾踏足的春天里。
我不为我的死亡惋惜,我为江楚的自杀遗憾。
更加遗憾的,是他这鲜活的生命,被我这样一个自带诅咒的人所替代。
蛋糕吃完,我揽下洗碗的工作,爸爸妈妈和妹妹都听我的话,坐在沙发里,一起看温馨的电视剧。
洗完碗,我也一起坐下,白炽灯点亮须臾一角,电视里人影攒动,沙发上坐着的四个人,比电视剧更加温馨。
一小时后,妹妹去睡觉了,他们也催促我回房间休息。
他们推搡拥我进屋,我看了会短视频,收拾完东西也准备睡觉了。
关灯前一秒,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没多想,我就点了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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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酒吧门口,风带走情绪,也带着警示。
我真的很懦弱,又很心软。
刚才那个电话,我后悔接听了。
就因为服务生的一句,“裴先生,他一直在叫您的名字。”我心里动摇了。
我身上的劣根性注定了我放不下裴煜这个人,在听到他喝醉酒,一直在喊我的名字的时候,我还是会选择原谅他。
原谅他,仅仅这一小时或者是一晚上。
我答应他们去酒吧接裴煜回家。
我觉得自己不长记性,就这样缴械投降了。
连死亡这么痛心的回忆,也不足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