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煜几乎是一瞬间坐了起来,我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门被裴煜反锁上,靠我的蛮力是打不开的。
他把我堵在这狭小逼兀的空间,右腿被他压在他的右腿下面,左腿夹在靠垫和他的大腿根缝隙里,很不舒服,所有器官都挤在夹缝,靠着压迫人的施舍从中讨一点呼吸权。
“不喜欢没关系,没关系的,江初,你只要还爱我就好,我只要你爱我。”
我不觉得他还是个做错事的小孩了,他现在是蛮不讲理的坏孩子,“你爱我吗?”
裴煜成包夹姿势把我紧紧塞在他的怀里,他呼吸的热气不知疲倦地随风深入我的脖颈,我的后背,他一遍遍在我耳边喊我的名字。
江初江初,他这么叫我,江初江初,他这么喊我,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心脏以绝对优势取得了这片领地的使用权,它一面操纵我的呼吸,一面无法自控乱跳。
我好想说我爱你。
裴煜,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一天又一天随着四季更迭,我们日复一日不断相汇又分开,我早就在沉默中将爱你说了千千万万遍,我早就为你万万次心动不悔。
我真的好想,好想说出来,可现在的时间是我死后,就算我不想承认可江初已将死了。
只可惜两个时空等不到同一片日落,两个不同的人带不来相同的答案。
我准备回答裴煜的问题,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都不是小孩了,裴煜,你更是很早之前就明白了,现在不是你该谈情说爱的时候。”
“我不明白,我要一个答案,江初,你待在我身边这么久,究竟是因为什么?”
我推不开裴煜,也无法逃避他的眼神,“你想知道什么。”
局势从我疏忽的时候回到了裴煜的手里,我从强势的一方突然就变成了被迫回答问题的一方,尽管裴煜一句粗口都没说,尽管裴煜一句命令都没发出,仅仅是抓住准备逃跑的我,我们的局势就一百八十度转弯,小恶魔仍在我的头顶盘旋,我已经分不清这是我的还是他的。
“你爱我吗?”
短短几分钟裴煜问了无数次这个问题。
我知道,在他心里这个问题也是一根刺,刺在一个名叫过去和未来的潘多拉魔盒锁扣上,没人知道这根刺拔出来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潘多拉魔盒的魅力就在于它的迷惑与不可知性。
究竟是我太过透明,还是裴煜从来都没怀疑过我所做一切的目的。
他不想去想,不想去怀疑,懒得分出十二分之一的精力去看我一眼,所以这个问题才在我消失以后变成一堵墙。
现在也是,他宁愿让我亲口说出那个确定无疑的答案也不愿自己去找钥匙。
这个愚蠢问题的答案,我也不想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裴煜,你好好想想,如果我不爱你我是怎么熬过你不在的每一天的,如果我不爱你,那我早就可以离开你了,我为什么要每天每夜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等你回来?”
裴煜声音罕见带了点哽咽,“我以为你只是……只是你的义务。”
宣泄情绪出口的堵塞物一旦被移除,所有隐晦的秘密也会如洪水猛兽倾斜如流。
“我有什么义务?钱吗?裴煜,你忘了吧,我父母早就死了,在我大学的时候就死了,喝酒喝死的。”
我停顿了一会,裴煜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我给他留的问题,他的眼神呆愣愣带着困惑和不解,我又继续给他抛问题,“以后的那些年,我也是因为钱吗?”
“你给过我什么?你知道吗,你什么都没给我,自从他们死后,我问你要过任何东西吗?”
所有的疑问词换成否定词,就是这些问题的答案。
裴煜仍在纠结,他手指卷起我的一撮刘海,迟疑地开口问,“可你从来没和我说过……没和我说过你喜欢我……也没说过你爱我。”
我真是被他的脑残发言整吐了。
我难受地往外挪了挪身子,裴煜也跟着我一起动,本就小的空隙现在连只蚂蚁都塞不进去。
“你要我怎么说,说我爱你喜欢你,你就能对我好一点吗?”
裴煜沉默了,他知道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能,我和他说喜欢说爱,裴煜只会拿这个当做笑柄,江初这样的人不配爱他,提到爱这个字,裴煜会把江初灌醉拽进厕所,对着四面八方刺眼的镜子脱掉江初的裤子,他会绑住江初的手,毫不留情地把江初架在洗手台,他会让江初睁开眼,一寸一寸仔仔细细的看,从手腕到脖颈,从脚趾到眼睛,无论江初多么痛苦,裴煜都不会怜惜一点。
裴煜享受这样的过程,就好像这样才能向所有人宣示江初是他的所有物,是他裴煜不要别人也不能捡回家细心体贴照顾的玩物。
“承认吧,裴煜,你对江初只是简单的占有。”
裴煜从我身上离开了,临走时他在我右手手腕留下浅浅的吻,这个吻很干燥,在我的手腕上汲取我的营养,最终和血管融为一体,融进我的身体里。
我不知道裴煜现在是在做什么,问了我一堆问题却不告诉我他知道答案之后的反应。
他就如此冷静地回到驾驶座,我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波动,得不到作为江初人生最后一代大题的答案。
车子还是没启动,一直停在路边,麻雀来了又走,树的形状也变得清晰,闪烁金黄色的山脉此起彼伏跳跃,高挂的落日射出红透半边天,黑夜悄无声息,再晚几步就来了。
裴煜给车落了锁,在余晖洒遍大地的最后一秒,他叫了我一声,我和他隔着茫茫昏黄的天色相望,树上掉下来一片绿叶,落在岩石台阶上。
裴煜空出来的手牵着我的手,天空红霞一片,像是通往梦幻国度的大门。
车子在争执过后发动了,在旷古的沉默中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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