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暗暗鄙夷,白了风逸一眼。
圣姑却道:“素闻风兄好酒好色,与天下英雄放对,在群玉院都是时时不忘!”
“不敢,不敢。”风逸笑道:“这点小好料想瞒不住你,可说我与天下英雄放对,这就抬举在下了。”
圣姑哼了一声,说道:“你我三次相逢,却是有缘。色,小妹是没办法满足你。
不过酒却是能。
琴儿,取酒出来。”
风逸心想:“她为何请我喝酒?莫非有求于我?”
正沉吟,见那琴儿取出一壶酒,又拿出一只酒杯,在杯中斟上了酒,放在一只木盘,端着走了过来,说道:“这就请吧!”说着放在了桌上。
风逸闻了一下,酒味醇香浓郁,说道:“好酒,那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一饮而尽,口感的确不错。
圣姑眉毛轻轻一挑,缓缓道:“你知道五仙教么?”
风逸道:“你说的可是五毒教?”
圣姑颔首道:“嗯,世人称她们为五毒教。我与蓝教主可是好朋友。”
话才说完,酒楼上的人一声惊呼。
瞬间所有人都跑下了楼。
因为江湖上有两大毒门,乃是‘五仙教’与‘百药门’。据说百药门下毒之后,遭毒者并不毙命,只是身上或如千刀万剐,或如虫钻蚁啮,总之是生不如死,却又是求死不得,除了受他摆布之外,更无别条道路可走。
而且‘百药门’的下毒手段比之‘五仙教’还颇有不如之处,那五毒教之厉害可见一斑。
他们想到几个女子刚刚上楼,散发出香味,让人如置身于丛之中,无不害怕,再也不敢多呆。
但风逸却是稳如泰山,不见丝毫惊慌:“姑娘交游广阔,这我是知道的,可你想告诉我什么?
圣姑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因为酒中有毒!”
“我当什么呢?”风逸哈哈一笑:“有句话不是叫九死一生吗?我们都是习武之人,满手血腥,不知害了多少生灵,能得善终就是好死了。
今天喝了圣姑的酒,旁人几辈子都修不来,死上一死又有何妨,正所谓牡丹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圣姑小口微张,秀目睁圆,仿佛不信风逸会有这番说辞。
半晌,才冷冷说道:“九死一生是这么用的吗?真是油嘴滑舌,不学无术!
我请你饮酒,你坦率饮尽,真是可惜了你这淡看生死的豁达!”
她嘴上在呵斥,心里却大起知己之感。
因为她也觉得习武之人,迟早不得好死。
这根本无关正魔是非,风逸能够坦诚其事,的确令人惊讶。
风逸一笑道:“过奖了!不知多少高手栽倒在了毒药之下,我又不是傻子,岂能不防?只是我自知圣姑身份贵重,我与你算不上朋友,也不算敌人,你应该不屑行此卑劣之事。
而且我曾经服用一异物,百毒不侵,所以才敢如此行事!”说著自斟了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圣姑悠悠一叹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风逸笑道:“可惜什么?可惜毒不死我?”
她觉得这娘们又漂亮,又害羞,大可以逗她一乐,就跟面对曾经的郭芙一样。
草包刁蛮怎么了。
只要够漂亮,风逸就喜欢逗弄。
只可惜圣姑不除面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圣姑哪里知道他的想法,悠悠一叹道:“可惜你身怀绝技,却流连于街柳巷,轻薄女子,哼,我看你与田伯光是真有一比才对!”
风逸不禁一愣。
却见莫大头稍稍一抬,口中呢喃道:“流连街柳巷,未必就是轻薄女子。风大侠这种第一流的道行,你这女娃见识浅薄,岂能理解?”
风逸见他在这关键时刻醒了过来,缓解了自己尴尬,心道这人真是邪了,
总在关键时刻出手。
莫大两眼通红,望着风逸歉然道:“老哥哥不胜酒力,让你见笑了,莫要怪罪!”
风逸呵呵笑道:“莫兄客气了。”
圣姑心中好奇,凝目看来,看到他凳脚下的胡琴,心道:“原来是他!”说道:“这种事,也分道行?还是第一流,小女子倒要请教。”
莫大先生洒然一笑道:“酒色财气,人之所好。为此不择手段,罔顾道义者,犹如过江之鲫,随处可见,无论他有什么样的成就,却实则与禽兽无异。
在人中,却是不入流,嗯,根本不足以为人。
一些人比他们强点,就是禁绝一切诱惑。
比如那些清高肃穆的正人君子,高僧大德,道家高人。
实则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一旦有点机会,他们会比不入流的人更坏更狠。”
圣姑点了点头:“有道理,所以我看见那些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就讨厌!”
莫大哈哈一笑。
圣姑又兴致勃勃地道:“比这类人更胜一筹的呢?”
风逸也来了兴趣,给莫大倒了一碗酒。
莫大道:“比他们更强的就是……”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那些见酒思饮,见色思淫、见财思握、见权思掌之人。
可他们却往往能够悬崖勒马,于不可能之处守住本心,不至于为了自身欲望,行差踏错,罔顾道义,为世俗所不容。
这样的人,在当今武林已经极少极少了,
后辈之中,华山派那位敢于为刘正风说话的令狐冲就算一个!
不过他虽然难得,却比之风兄弟却是差得远了,唉,我莫大若是年轻二十岁,叫我像他这样,那就决计办不到了!来,干了!”说着向风逸举碗。
圣姑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怎么你就办不到了?”
风逸好笑之余,也佩服这莫大的眼力。
他将诸位武林前辈的为人看的透透的,令狐冲在衡山刘家大会上为刘正风说话,他便也将对方为人一语道破。
莫大将酒一饮而尽,说道:“风兄弟护送我师弟一路,我曾数次夜间潜入,船上的美貌女子,虽不如你多,却也不少,从小姐到丫鬟,各个都对我这兄弟倾心一片,而他却守之以礼,哪怕一丝调笑之言也没有。
他好酒却不沉醉而误事,好色也不仗技以滥淫,取财也不以独享,气来快消之更快。
你所谓流连于街柳巷,可那也是这个世道欠这些女子的,而非他个人造成!
这也是他个人无力改变的,这种流连忘返,就是真正的和光同尘。
更加难得的是他混同世俗却来去自如,进得出得,来得去得,不失本心,这难道不是第一流的道行?这岂是那些伪君子、假大德、真小人所能比?难道不是真正的大丈夫?”
风逸听的面红耳赤,没想到自己这德行,在莫大嘴里这么高大上,又想到莫大数次来船窥探,自己竟然没有发现,简直太离谱了!
莫大见他神色不太自然,哈哈一笑道:“风兄弟不要怪我,我是见那位魔教圣姑向江湖传言,你与他意气相投,必然会有所放松。
乘着你们船只靠岸,准备酒食之时,便偷偷潜入。”
说着,又转向圣姑,挤眉弄眼道:“这下不用怕了吧?”
“怕?”圣姑轻轻冷笑:“你说的是我吗?”
莫大一笑,说道:“我这兄弟是不是真正的人中之龙,你说,这种男儿难道还辱没那位日月神教的圣姑吗?”
风逸当即一呆,心想:“这老头哪根筋搭错了,这是给我做媒吗?”
绿竹翁一脸愠怒,可也不便多说,只能佝偻着身子,装作不见。
莫大先生看似潦倒,实则年老成精。
哪怕有风逸,他也一直暗地里为刘正风一家保驾护航,知道他与圣姑比斗,怎么能不知这是圣姑到了?
只是故作不知,免得有些话不方便说。就跟圣姑知道他是衡山派掌门,也不说破一个道理。
毕竟两人正魔有别。
而且莫大先生没有风逸的先知做祟,更是旁观者清,看出圣姑并不是江湖上说的那样,对所有男人都不加以辞色。最起码,她并不讨厌风逸。
圣姑冰雪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一张面纱后的俏脸被莫大这种言语,羞得与海棠一般。
风逸瞥了一眼。
可这一眼,让他忍不住心跳的砰砰,因为透过面纱看去,更显得圣姑娇美动人,艳丽难言。
就是大圣贤恐怕也有一时心动,更别说风逸这种好色之徒,登时心猿意马,有些想入非非了。
“鬼话连篇!”圣姑看了莫大一眼,狠狠白了莫大一眼,背过了身去,嘴里却嘟囔了一句什么。
风逸本来铆足了劲,与莫须有的令狐冲做比较,又为圣姑美貌所惊,没听她嘟囔什么。
莫大却听得清清楚楚,那是三个字“老不修”,呵呵大笑起来。
风逸见圣姑背转了身子,此时他们要的饭菜也送了上来,看着莫大笑个不停,很是猥琐。
正要询问他为何大笑。
忽听河岸边的喧哗之声,低了下去,街面上擦擦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有大批人手在调动,都是身怀轻功之人。
风逸从窗户探头一看,只见数百人穿着不一,自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人人手上明晃晃的持有兵器。
风逸不用细看,武功好的落足轻,功夫浅的落足重,只听这足步声,风逸便知道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刚转过了头。
但听得又有几人的足步声,声音极轻,竟然个个武功甚高,共有五人。
风逸正自诧异,忽听屋顶喀喀几响,又有人到来。他分辨屋顶来人,居然又是五名高手。
风逸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听高手毕集,转眼间竟到了十人之多,心下也不免嘀咕,心想:“这是哪个门派,怎会有这么多高手?莫非是魔教?”
思忖间,蹬蹬蹬,很轻的脚步声自楼梯上响起,显然有人走了上来。
风逸转头一看圣姑,见她手持筷子,正自吃饭,很是优雅,浑然不当一回事。
她手中筷子通体雪白,宛若玉质,一看就是自行带来的。
绿竹翁站在她的身边,神态自若,至于四名少女神色略带紧张。
风逸感觉不像她带来的人,看向莫大先生。
莫大眼里嬉笑尽去,透出刀锋也似的锐芒,涩声说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风逸幽幽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是啊,人怎有白杀的,先生乘机脱身吧!”
话音刚落,楼上已经多了五条黑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