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有的人活着,那也是死了,魏无忌跌落神坛
少年回忆着前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魏无忌,今生从吕不韦、蔺相如等人口中知道的魏无忌,两个魏无忌在他脑海中合二为一。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行路缓慢,行程暴露。
“以赵国将军之名,提前联络廉颇、乐乘等赵将,要他们接应。
“从魏无忌的门客出现在这片树林里面埋伏我,魏无忌金身就注定被破。他应对再及时再正确,也不过是少破一些而已。”
少女想了想,问道:
“那要来的人不是朱亥呢?朱亥没有表现要舍魏无忌投奔你呢?”
少年笑笑。
“不影响。
“来的不是朱亥,我就说魏无忌对赵国有大恩情,不忍杀他的门客放了那些人。
“朱亥投奔不投奔我都无关紧要,我不需要他来宣扬我的贤名。
“我为了赵国而不杀这些人,赵国自然会为我传播。
“赵胜能够为了家国大义,任由魏无忌踩着自己而上位,替代赵胜的赵豹不行。
“这个人谨慎小心,有些城府,但缺乏战略目光。
“若说赵胜谋事,走一步看十步。那赵豹谋事,走一步只能看两步。
“眼下赵国遭燕军六十万来攻,亡国就在眼前,而魏国不来援。
“为我扬名一可以拉拢秦国,解决燃眉之急,保存赵国。
“二可以宣扬赵国自身。
“我的贤名传播出去,第一次在中原打响。那赵国任命我这个七岁小儿为相邦,声名会比我更响亮。
“有才学的人就会想七岁小儿能为相邦,我为什么不可以?”
少女凝眉,迟疑道:
“我怎么觉得,得利最大的不是你,而是赵国。”
少年给出肯定答复:
“没错,是赵国啊。”
本以为越听越明白的少女又迷糊了。
“……那你还说赵豹不行,你这不是强赵吗?三晋之中就属赵国最难打,一旦让赵国男丁数目长到长平之战前,我秦国再难东出。”
少年神情认真。
“记住,局部最优解,不等于全局最优解。
“若是按照我的设想,赵国这次会获得巨大好处。
“而这些好处的代价,是与魏无忌交恶,与魏无忌背后的魏国交恶。
“要只说眼前,那赵国做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但时间拉远往后看呢?
“赵、魏联合,三晋就在。
“赵、魏交恶,三晋就不在。
“只要赵国不变法,其独自一国,国力就永远强盛不起来,这是大环境所致。
“你只看到赵国全民皆兵,却看不到赵国纵欲之风盛行。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来日无吃食。
“赵人几乎都是意气任侠者,稍有冲突便要见血,我们这些天行过的县城哪一个没遇到命案?
“这样的赵国就算恢复到长平以前,也不足为惧。但我们不会让他恢复,这不是来燕了吗?
“走路前要抬头多看看前方,只盯着脚底不可行。”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揉揉洁白额头,觉得这可比兵法和武功加起来都难。
[怪不得大父这么多年都学不好。]
[这小色胚脑袋里除了色就是阴谋,真是……]
“虽然你刚才分析的头头是道,但若是你判断错误,魏无忌真的没派刺客来杀你呢?”
“若是魏无忌没有派刺客,那我就会派人假冒魏无忌门客刺杀自己。”嬴成蟜捏着下巴:“同时更新一下魏无忌形象,找到他为什么不刺杀我的原因,免得下次算计他的时候再出意外。”
赵国。
小儿游行玩乐时,嘴里哼唱的谣歌,在各个城池更新了数首。
鄗县。
街面上孩童成群跑过,嬉笑着唱道:
“信陵坏,长安好,贤人都往邯郸跑。
“七岁童,任相邦,除了赵国哪里有。”
民谣有十余首,这只是其中一首。
有的唱出信陵君魏无忌刺杀长安君嬴成蟜的事,有的唱朱亥背弃魏国公子转投赵国相邦,还有的唱魏无忌居心叵测意图覆赵……
魏无忌专为门客而打造的府邸内,人一天比一天少。
魏无忌坐在室内,听着张耳禀报,想起了当年平原君赵胜门客转投自己门下时的场景。
此时的他,就是当年的赵胜。
这位魏国公子举起酒樽,看着上面的饕餮纹,喃喃说道: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一饮而尽。
酒入喉肠,酸味汹涌,压不住那心间的苦。
张耳抿着嘴,跪在地上。
“是耳办事不力,耳不该让朱亥他们活着回来,不该让他们见到主君,请主君责罚!”
魏无忌摇晃着身体,扶着大桌案走下三层台阶,扶起心腹。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这些年,一直是你在替我处理这些事,维护我的声名。
“我知道你对朱亥很欣赏,但你依旧为了我而杀死了朱亥,是我对你不起才对。”
叹息一声,酒气弥漫。
“为了我这虚名,害死了多少义士。”
张耳垂泪。
“我自小就跟着主君,知道主君心意。
“主君乃是真君子,若不是为了魏国,哪里会做出这等小人行径。
“可怜魏王昏聩,猜忌主君。”
魏无忌怀抱张耳,趴在张耳肩膀苦笑一声。
“薛公、毛公走了吗?”
“没有。”张耳重点关注这两人,道:“二公正为主君游说他人,说这都是贼人奸计。”
魏无忌轻舒口气,这是他这些天唯一的好消息。
“聪明人,有时比蠢货好算计。
“毛公、薛公,在赵国声望极高。
“只要这两个赵人贤者不走,我在赵国的声名就不会落到很差的地步。其他人都会想如果我真的如民谣中是个小人,那为什么赵国贤人还不离开我。
“赵国这个时候对我发难,这代赵王真是鼠目寸光!”
张耳默默点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两日后,毛公、薛公,死了。
魏无忌看着二公尸体,悲怆无比,嚎啕大哭,不能自已,一直哭到晕厥。
他哭的不仅是二公,更是他自己。
毛公、薛公一死,他身边再没有能为他辩经的赵国大贤了。
这短短两月,看似什么都没变。
他依旧是鄗县的主人,依旧家财万贯,风光无二。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有些人死了,那就是死了。
有些人活着,那也是死了。
经此一事,魏无忌大受打击,卧床不起,称病不出。
又过一日。
张耳跪在塌前,脸上是通红的巴掌印,哭诉道:
“是耳的错,耳没有保护好二公,耳应该多多加派人手的。”
魏无忌面色红润,好像全然没有受到影响。
他一樽又一樽得喝着酒,眼睛越喝越亮。
“张耳,我已经失去了朱亥、薛公、毛公,再不能失去你了。
“你给二公安排的人手仅次于我,你还要怎么加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