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兵不是吃素的,通常一场大胜之后,要么拿出钱帛,要么拿出酒肉。
然而此次什么都没有,他们嘴上不说,怨气和戾气却在不断累积……
下面的人明显发现了陈玄烈,却不为所动,骂声越来越大。
“是鹿晏弘所部。”田九眼尖,认出了几个熟人。
陈晓安怒道:“我带人下去教训他们一顿!”
“又没骂我们,何必多管闲事?”陈玄烈制止,眼下日子都不好过,牙兵心中充满戾气,一碰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要倒霉也是鹿晏弘先倒霉。
继续巡视城墙,黑夜中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
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如果杨复光这几日拿不出钱粮,只怕一场兵变不远。
郑畋身为朝廷宰相,京西诸道行营都统,都在阴沟之中翻了船。
陈玄烈赶紧去找杨复光。
岂料被杨守亮拦在帐外,“阿耶多日劳累,今日好不容易睡下,五郎若有要事,可说与某听,待阿耶醒来,再说与他听。”
“杨兄可知近日军心浮动,士卒多有怨言?”
“五郎有心了,不过此事阿耶自有计较,不必多虑。”
既然有了计较,那就是陈玄烈多此一举了,叉手告辞,带着人离去。
这时帐帘掀开,露出杨复光眉头深锁的脸,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杨守亮低声道:“阿耶,五郎倒是有心之人。”
杨复光不置可否,凝视陈玄烈背影许久,又放下帐帘……
休整一日,大军向西。
半日就走到鸣犊城,人早就逃散一空。
城前一片枯柳林上,挂满了干瘪的头颅,随着寒风一晃一晃的,仿佛成熟的果子,黑洞洞的瞳孔朝着大军……
黄巢反攻长安后,撕下面具,大开杀戒。
长安周围城池皆遭屠戮。
西面其他几座小城也是如此。
赶到盩厔才稍微有了些人烟,因秦岭庇护,背靠凤翔和兴元,才免遭劫难,即便如此,城中也没几个人。
不待杨复光下令,牙兵们就冲了进去。
片刻之后火光阵阵,惨叫连连。
鹿晏弘、王建、庞从、晋晖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都监……”陈玄烈想要劝谏,但与杨复光深邃的眼神碰触后,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如果不让牙兵们发泄欲望,势必反噬杨复光。
盩厔在武功之南,忠武八都原本不经过此地,但杨复光宁愿绕远路,也要从此地过,可见早就计划好了……
在他们决定西进时,一切早已注定。
“五郎何事?”杨复光脸上波澜不惊。
旁边鹿晏弘、王建投来戏谑眼神,庞从则连连使眼色。
“末将……无事……”陈玄烈没自取其辱,劝了也没用,难道牙兵们还会良心发现收手么?
在其位而谋其事。
陈玄烈若是劝了,等于挡了牙兵们的财路……
杨复光道:“以克服长安大局为重,些许牺牲在所难免,为将者,不可有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