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县衙。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不眠。
王铎焦躁的走来走去,“一介武夫,竟敢如此不识抬举,当真以为某动不得他?”
手握墨敕除官之权,连节度使都要低头俯首。
如今费尽心机高调拉拢一个牙将,竟然被拒绝了,诸道行营都统的颜面扫地。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形势,还真动不了……
一动就是一场兵变。
忠武军战功赫赫,八千人马一路从邓州杀入关中,大破草贼,即便王铎麾下有一万余黄头军,也不敢轻动。
而且西川黄头军是忠武老卒练出来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牵一发而动全身。
“都统太心急了,眼下当以大局为重。”崔安潜神色疲惫。
被朝廷一脚从西川节度使上踢开,他也心寒了。
王铎举荐他为副都统,并非看中他的才能,而是看中他曾任忠武军节度使,希望借他的影响力拉拢忠武八都旧部。
“大局,何为大局?阉党之害犹在草贼之上!”王铎脸色一沉。
赴任之初,高骈就与朝廷撕破脸皮,上表朝廷骂皇帝是亡国之君,王铎是亡国之臣。
因此王铎对宦党的恨意还在草贼之上。
“唯有先破草贼,方可压制宦党,都统身负天下之望,不可意气用事。”崔安潜平静的望着他。
瞬间,王铎心中的怒火散去大半,剿灭草贼收复长安,足以名垂青史,巨大的利益面前,王铎也只能放下个人喜恶,“崔兄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如今该如何用兵?”
“围而不攻,去草贼之势,可令泾原、博野二军入奉天,邠宁、凤翔二军入兴平、定难、保大二军屯驻渭桥,草贼三面受敌,粮草困乏,不出一年,定弃长安而东,届时诸路大军从后掩杀,大事可成,天下可定!”
拓跋思恭、拓跋孝昌二人率党项人血战朱温,朝廷感其忠,遂改夏州为定难军,改鄜坊为保大军,赐以国姓。
草贼几十万大军困于长安、同、华三地,不事生产,稍有眼力之人都能看出败亡是必然。
黄巢没能迅速扫平京西,注定不能长久。
王铎此番北上,就是为了摘取胜利果实,闻言不禁大喜,“崔兄之才,胜吾十倍,此战之后,定可拜相!”
三年之前,崔安潜或许还有几分功名心,但现在早就心冷了。
击败黄巢又能如何?
黄巢只是开始,天子南巡成都,长安沦陷,朝廷威严荡然无存,对关东藩镇的控制进一步削弱。
此战之后,更大的动乱还在后面……
现在已经有了苗头,魏博军擅自攻打天平军,杀天平军节度使曹存实,也就是曹全晸之侄,眼看要吞并天平军时,牙校朱瑄接掌郓州防务,挡住了魏博军。
浙东观察使刘汉宏谋夺浙西,与杭州刺史董昌交兵。
抚州刺史钟传逐江西观察使高茂卿,占据洪州。
江西牙将闵勖逐湖南观察使李裕,自称留后。
就连天子脚下的西川,也深陷阡能之乱,西川节度使陈敬瑄屡战屡败……
崔安潜颇有心力交瘁之感,如果自己还在忠武军任上,天下形势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或许冥冥之中皆是天意,“武功诸军混杂,亦生变乱,不如率黄头军、兴元军退守盩厔。”
王铎自然言听计从,“也罢,为了天下苍生和朝廷,姑且退一步,日后再做计较,某这就传檄天下,号召天下藩镇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