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扎然主教向路易推荐了一个建筑师,路易.勒沃,是的,又一个路易,不过之后我们都可以称他为勒沃先生,勒沃先生面色苍白,微微有些浮肿,黑色的卷发从头顶披向两侧,说实话吧,前额的刘海实在是有些稀疏,幸而他不是演员也不是歌唱家,对于外貌国王没什么要求,但他对国王提出的要求还是有些迟疑——国王要求他们改建宫殿中的住所并不奇怪,问题是他要求每个套房都要配备洗漱间——当然,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就是为从浴室到座便间的一系列清洁设备配备的房间,如果只是从房间与面积上计算,要做到这点并不是很难,顶多一部分贵族要搬出卢浮宫,这不是大问题,之前的孔代亲王与加斯东公爵的叛乱令得很多房间都空了下来,勒沃听说一些人急不可待地提交了申请,但国王迟迟没有批复,想来就是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国王所要求的上水与下水,在十七世纪的巴黎,根本没有四通八达的水管或是类似于此的东西,人们对于水资源的认知也浅薄到了极点,贵人们要么用各种酒类来满足自己对水分的渴求,要么就从其他水质天然干净的地方买水;至于平民与更低贱的人,他们多半在河流与水渠里打水——要说塞纳河堪称包容万物,人们在里面取水,游泳,洗澡,洗衣服,清洗皮革,杀鱼,宰牲畜,还有倾倒粪便……都在里面,整条河水都是黑沉沉的,就算是这样,它也是无产业者的生命之水,每次看到它路易都怀疑这个城市确实被上帝眷顾着,这样肮脏的境况居然也没有瘟疫频发。
国王有意修建水渠,从巴黎北方的瓦兹河的支流泰兰河引水至巴黎,但这项工程既缺钱也缺时间,长达五年的预估时间让国王不得不另辟蹊径,他希望勒沃能够在塞纳河进入巴黎的地方修建一个小型水库,水库的水经过初步处理之后引入王宫,用作清洁用水,下水……路易也只能暂时将它通往塞纳河,虽然他也在寻找更好的解决方法,但此时的法国人还认为粪便是如同魔鬼一般污浊而又罪恶的东西,要想让他们把它处理妥当并抛洒在田地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鉴于就算是便桶与倾倒在路面上的粪便最后也还是被冲入塞纳河……国王也只得安慰自己说这只是权宜之计。
反正他是受够了为了处理污秽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这座宫殿搬到那座宫殿的事儿了。
勒沃详细地看了国王提供的简略图纸——坐便器的,他看到上面标志的主要材质是陶瓷,不禁微微咋舌,欧罗巴的人们崇尚瓷器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最早可以追溯到罗马时期,而在重金从东方购买陶瓷的同时,他们也在努力仿造,此时路易的宫廷里也有了不少仿造的彩陶器具,但比起真正的瓷器来,它们不够光洁,也不够滑腻,而且用过一段时间后很容易产生裂纹,容易渗水,即便如此,纳维尔、里昂与鲁昂等地出产的陶器依然是被许多中下阶层视作珍宝的重要家产。
事实上,座便器的雏形也已经被奉到了国王面前,只是测试之后,发现它要比瓷盘,罐子等还要容易碎裂,尤其是管道弯曲的地方,那里很容易做薄,最后被湍急的水流冲破,随后还是一个金匠设法打造了一个黄铜的弯道才能勉强投付使用,而且在使用之前,还要为它做一个木制的座椅框架,既是为了美观,也是为了保证使用者的安全。
但这样的东西除了重臣贵胄们只怕没有几个人能用的起,路易也只在几个重要的套房里配备了这样的陶具,其他人只能使用同一个房间或是便桶。
就算是这样,所需的下水工程也相当浩大,幸而路易可以搬来搬去,他重新修缮了杜勒里宫与卢浮宫之间的廊,然后将黎塞留宅正式命名为皇室行宫,正式纳入波旁家族的宫殿群组。
当然,对于国王来说,个人的需求永远低于国家的需要,虽然他还没能正式执政,但马扎然主教已经让他参加了一些重要会议,国王坐在首座,不过多半还只是旁听,毕竟他还只是一个还在学习阶段的新手,大多数人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一些让他比较关心的事情有:孔代亲王一直就在为西班牙打仗,只是在面对蒂雷纳子爵的时候,他的胜绩并不如以往那么多,可能是蒂雷纳子爵深谙他的用兵风格或是他也不想直面过去的同僚下属……财政总监尼古拉斯.富凯利用国库的资金放贷,获得了多少可观的收益……加斯东公爵在流放地布卢瓦生了重病,奄奄一息——要确定他是真的快死了还是另有图谋……往那不勒斯王国的使者回来了,情况不如主教预期,那不勒斯人厌恶西班牙人,但也对法国人不感兴趣……英格兰的护国公克伦威尔统一了苏格兰与爱尔兰,现在已经被他的下属称之为殿下,也有人建议他登上王座,他的军队不久前占领了牙买加,虽然国王有言在先,但还是有大臣建议与克伦威尔保持良好的关系……瑞典国王卡尔十世对于克里斯蒂娜.亚历山德拉夫人的要求还在拖延与推搪……1632年圣日耳曼昂莱条约中,美洲的法殖民地魁北克已经被英国归还给法国,现在那里需要一位管理者,以及应该将它划分为一个城市还是一个省……
参加完会议后国王就要回去翻书,翻记录,翻主教先生给他的资料,他现在还未正式执政,但也已经感觉到了十二万分的压力。
所以今晚他难得地没有继续待在书房里消磨掉就寝之前的些许闲暇,而是去到王太后那里。
国王还只在门外,就听到了欢快响亮的叫喊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