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问我明知你与太子之间兄弟种种,为何还要执意拦着。正因为王爷从来不是自私自保之人,正因为王爷誓死都要维护太子,霁月非拦不可!若此刻进宫,王爷以为,还能回得来吗?皇上雷霆大怒,连逝去的太子都要褫夺封号,能听得进王爷讲的任何话吗?更何况,王爷敢说,心内想的,没有质问皇上之意吗?”
“我……”拓跋翰却似被堵住了嘴,确实是,他说着要找父皇问清楚,为何禁闭皇长兄于东宫?为何杀了东宫那么些人,害得皇长兄自尽?为何又要在皇长兄才刚薨逝,就要褫夺太子封号?
细想来,确实句句都是质问父皇之意。
“自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王爷是打算一朝逆反吗?”
“并无逆反,只是想问个清楚。我自会委婉些问父皇的。”
“委婉些?且不说知子莫若父,单说皇上是如何机敏之人。王爷岂会不知?若有委婉之意,王爷就不会急着进宫了!”
“你……霁月,勿需多说了。我是一定要进宫的。你今日无礼,我也不会追究,快起身吧。越泽,待霁月姑娘起身,送她回宫。”
“王爷,你若是进宫,那就从霁月身上踏过去吧。我是断不会起身的。”霁月神态自若,大有凛然之意。
拓跋翰见她竟如此执拗,一时之间也甚是无可奈何,道:“姑娘,你这不是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吗?”
“与王爷的性命安全相比,他人的口舌没有任何意义。了解王爷的人自知你义薄云天,更何况,以霁月对王爷的了解,你从不会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看法。”
“王爷,听霁月姑娘的劝吧,皇宫是万万去不得的!”越泽也连连帮腔道。
“你们尽是诸多不去的理由,于我而言,那可是皇长兄啊!”
“王爷!”霁月声音恳切:“若是太子还在,第一个拦你的,绝对是太子!明知会有性命之忧,太子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太子已然薨逝了,你难道还要白白送命吗?”
听闻此话,拓跋翰默默了许久。
是啊,若是皇长兄还在,他绝对会是第一个阻拦我的人。
拓跋翰心内一酸,眼泪盈眶。拓跋翰侧身仰头,“男儿有泪不轻弹,九弟,你看你,怎么哭得跟个小猫似的。”那年幼时,因生母早逝,才几岁的拓跋翰受了委屈,一个人躲在角落偷偷抹泪,是皇长兄寻到了他,安慰道:“别哭,我是你大哥,以后谁欺负了你,只管来找我,我护着你。”
儿时的允诺历历在目。皇长兄也一直践行诺言,护着他长大成人。
皇长兄,当年你护着我成人,我从那时起,就预备着回以守疆卫土,保你为君后国泰民安。你怎么舍得离开?若是你还在,若是你还在……
霁月看到拓跋翰转身,慢慢离去。越泽轻声说:“王爷好像要回书房了,多谢姑娘仗义执言。姑娘快起吧,这青石板……”
他话还没说完,霁月冲着拓跋翰的背影喊:“王爷,霁月要王爷亲口答应:不仅今日,以后也绝不为此事进宫面圣!”
拓跋翰的背影怔了怔,却没有回复霁月。
“霁月长跪于此,直到王爷答应。”霁月边说,边朝着拓跋翰的背影行了大礼,礼毕,毅然决然地挺直腰背,目光坚定。
拓跋翰没有停留。
越泽看看这两人,皆是无一人肯松口,知道再劝也是没用,叹口气,便随拓跋翰进到书房,心内赞叹:这姑娘,小小年纪,当真是明情达理,对九王爷又这般仁义,甚是难得。
只是……他抬眼看看拓跋翰,拓跋翰似什么都没听到,翻书来看。
铜壶刻漏,起风了,乌云蔽日,天色渐渐暗了。想着那姑娘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越泽小声道:“王爷,已经一个时辰了……”
拓跋翰面无表情,也不应答,只顾着看书。
过了半晌,拓跋翰方才开口:“越泽。”
“属下在。”越泽忙答,想着该是去请霁月姑娘起身了吧。
“天色暗了,该掌灯了。”
没想到拓跋翰就只是这句话。越泽也不好过问,只得应了“是”,便令王府下人掌灯。
开门时,越泽悄悄望了望院内的霁月,她依然挺拔地跪着,并无倦意。
下人掌了油灯,点亮蜡烛。书房内又恢复了安静。越泽却是按捺不住,犹疑地开口道:“王爷,院内……”
“看书的时候不许说话。”
拓跋翰一句话把越泽噎了回去。越泽不再开口。
珠流璧转,又一个时辰。外面风越来越大,似有落雨趋势。越泽试探道:“王爷,是否该用晚膳了?”
“几时了?”
“酉时末,已近戌时了。”